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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传销洗脑,骗局曝光

说一个朋友的亲身经历,他是西安交大金融系毕业的,大三的时候为了帮一个网友的忙,去了东莞,没想到被骗进了传销。

当时好像是蒙着眼睛被送进了一个屋子,所有的私人物品全部被锁在了一个柜子里,每天就在里面上所谓的课程。他说里面的分工很明确,而且采取的是互相监督的管理模式,比如A、B互为一组,A若逃跑,连带着B往死里打。当时他去了没三天,就看到被抓回来一个,那画面残酷的不忍直视。

朋友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很快的意识到必须有一个严密的计划,而这第一步就是:取得信任。

先开始的时候准备趁机逃跑,但发现根本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他开始改变策略,决心培养一个让管理者不那么在意的习惯:每天凌晨吸烟。

这个过程很复杂,他首先让组织者觉得自己已经被洗脑了,洗的很彻底,于是他一跃成为了小组长,这大约花了两星期;然后,他再进行反洗脑,慢慢的拥有了一定的说话权,这时他利用说话权来植入一些自己设计好的课程,让组织者慢慢的更信任且离不开他。(话说一般人很容易被洗脑,是因为里面很多关于金融学且偷换概念的东西,而我朋友因为专业原因能够一眼看穿然后举一反三的去骗别人)这时组织者——这个房间的老大已经和他称兄道弟了,于是他得到了一盒烟。

他们睡的是大通铺。

朋友第一天晚上凌晨的时候尝试性的起床上完厕所之后非常轻非常轻地点燃一根烟,并没有人在意;

第二天继续,也并没有;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到了一盒烟快抽完的时候,他走向大门那里,借着火光看了看锁的构造,发现那是一种非常老式的铁门,无论怎样推开都会发出不小的声音,更枉论安静的夜晚,他不死心的还是试着推了推,火光之下,似乎在睡梦中有人翻了个身。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被举报了。

不知道举报的是谁,但是他们的规定说如果发现有人有逃跑倾向而不举报的话,是要连坐的。

大老板知道我朋友很聪明,所以他的信任一直给予在理智范围之内,而这一次,朋友的行为无异挑战了他的底线。

还算机智的是,朋友已经做了半个多月的功课,所以他面部改色的把所有嫌疑全部推到了对方身上:是他看错了,我每天都会在那抽烟,没事推那铁门干嘛,我还准备多拉点下线多赚点钱呢!

大老板最终决定半信任他,对他的看管却越发严格起来,除了B,又派出了C。

C是一个小姑娘,年纪不大,长相他从未和我形容,性格比较老实。有一天她偷偷找机会拉着我朋友的袖子轻轻说道:你要逃,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朋友是个很仗义的人,汶川地震玉树地震时都是第一批上前线的志愿者,这可能也和他这次经历有关,因为他当时,并没有答应,沉默着。

他怕了,怕背叛,怕这个姑娘承受不住,会被发现,会拖累更多人连坐。

C白天的时候跟着他,B哪怕是上厕所的时候都寸步不离。朋友走的步步惊心。

他开始改变策略,想方设法的弄到了自己的包,拿出了几样东西。



到这个时候,前期培训洗脑已经完成,要开始发展下线了。据他们洗脑教育,不久之后自己都会身价过亿,受到万人敬仰,家产成倍增长,所有洗脑成功的人都会做起黄梁梦,所以上家并不怀疑他们的忠诚度。他们被发了手机,开始联系自己的亲朋好友。当然,每一个电话,每一个短信,都是在严格的被监控状态。



这时候朋友想起他的一个发小,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之间有一些特定的暗号和信息交流方式。

前两天我和朋友才见了面,又提起这件事,他和我说了些后续。那位发小后来自己做生意,小有起色的时候发现儿子被查出来一种病,先天性的脊椎发育不良,光一次手术费就40W,快要被逼的卖房了…也是造化弄人。

那时候他发小还没有结婚,正在社会上打拼,他接到了我朋友的危险信号短信。

好像是说了一些场景一样,但是彼此绝对不会记错的东西,表示:是本人,但是我这边有情况了!比如我知道你喜欢在阳台上坐在地上吃完西瓜一根一根的洗手指头,但是我这回就说:你看你,每次在阳台上坐在地上吃西瓜都不洗手,真不卫生!

该有的细节都有,但是朋友之间这样一多,聪明点的都知道发生事情了。

那个朋友很快反应过来,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各种脑补,大约猜测出:
1,他被骗到东莞某个传销组织了;
2,必须发展下线,否则无法脱身;
3,并不知道组织具体位置,且无人生自由。


又过了几个星期,到了收获的季节,他们这批传销组织的人开始收线。朋友跟我说,真的他们组里面,有把妹妹骗过来的,有把老友骗过来的,甚至有一个把妈妈骗过来的…不过对他们来说,或许这也不是骗,因为洗脑后的他们觉得这是为了大家更好的生活,赚大钱的机会,不是好交情我还不告诉你呢。

朋友也随大流,发短信让发小赶快来,并且为了显示忠实度让他扎扎实实打了大几千在卡上。

这无疑一箭双雕:通过取款地址可以大致判断出区域。


但我朋友这点还是低估了,这个组织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蠢笨,他们是把卡邮寄到远离此地的地方,找了个第三方取的款。果然是老奸巨猾、纪律严密的很。但此时朋友还不知道这个情况,而本着做事得留后手的原则,他开始布置第二条线——继续保持忠诚度,争取外派。

朋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表现的很投入,组织者更加欣赏他,对他的监管也松了些,上大号的时候也没有人守着了,有一天他使了个招把手机偷出来,想着给朋友发个确认短信、再给父母报个平安,更冒险的,报个警,拼了。

没想到也就是在这天,大头目找他谈话,说自己很欣赏他的能力,已经看作半个自己人了,所以想把他作为骨干,去让更大的boss审核,通过的话就可以成为另外一个窝点的负责人,吧啦吧啦说了很多,还说了些以前的事情不计较了,现在只要你好好干,钱根本不是事,到时候记得是谁提携的你,不要忘恩什么的。

朋友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表忠心。他说那个时候的确是有些小感动的,因为如果换个人去碰那个铁门,一顿毒打肯定少不了,而这个领导也的确是保了他。他也生出了一些愧疚,因为如果他真的逃跑了,这个小boss下场肯定不会好看。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偷偷把手机放了回去,决定背水一战。

期间那个女孩又找了朋友一次(可以想象到这个女孩冒了多大的风险,我朋友已经是头目那边的红人了,如果他来举报,下场必定很惨;但也有一个可能女孩是小头目的探子,朋友若是同意,下场也必定很惨)。

在这场战争中朋友分不清敌我,所以只能一致对外。

我朋友当时是这样跟那个女孩说的:“你这次这样说,我当作没听懂,但是如果有下次,我不会再视而不见,你看清我的立场在想好说什么话。”

之后那女孩目光躲闪,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然后,外出的机会终于来了。



一共三个人,一个小组长前面带路,剩下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朋友往前走,朋友还被蒙上了眼睛。

下了楼梯,好像是七层楼,然后走过一个人很少的小巷子,七拐八拐的,等到摘了眼罩的时候,已经来到一个外面的小区了。

那是个很老旧的小区,他们正好走向了中心花园,在正中央有一个很大、有些残破的圆形花坛,因为无人打理里面长满了杂草。花坛外围附带着一圈水泥台子,上面零零星星的环坐着些带着孙子的老太太或者晨练的大爷。花坛四周是不算太高的居民楼,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上世纪。朋友当时花了很长的时间跟我描述这一块的环境,我非常能够理解,当一个人长期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禁闭时,突然看到第一个人间景观,在心底的印象必然是极尊贵的。

朋友心中涌现出重见天日的快感,也更坚定了他逃跑的决心,哪怕付出一些代价。


出了小区,他被塞进了一辆车,又被蒙上了眼睛。他开始记路,先开始向东经过了一个菜市场,又往南转,经过了一个很长的坑坑洼洼的巷子。穿梭来,穿梭去,慢慢的开始混淆了,到最后被迫放弃。


不过就是这样,他也因此得到了很多的信息:这个窝点在城市的东北角的偏僻的民房里,门前一条路不能开车,和一个老旧有大花园的小区隔得很近,大约五分钟路程的地方有一个菜场或者早市,十几分钟的时候有一条很长的烂尾路…

他感觉基本上已经可以定位出来这个地方了。



到了大boss的地方,依旧是蒙着眼睛上楼,差不多的格局,里面也有一批正在培训的人。大boss接见了他,和他聊了聊,(我朋友把逃跑的念头隐藏的非常好,感觉属于那种高级腹黑,你永远不知道他心里真的想的是什么那种感觉。)觉得这小子可以用,最后非常愉快的送走了他。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送他来的那三个人明显轻松了下来,已经有点把他当自己人看的意思,而且因为大boss看中的人肯定会给一个不错的职位,三个人明显更客气了些。

朋友以为终于可以不蒙眼睛了,其实并没有。他依旧被蒙着眼睛塞进车里。

他开始策划起自己的逃跑方式,1,等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把司机打晕2,想办法把推测出的位置信息告诉朋友3,在下车的一瞬间飞奔…

感觉离逃开不远了,朋友很高兴,开始和那几个人聊起了天。




没想到事情发生了惊人的转折。

那司机把车开一半,说是自己家里有点私事,让他们自己回,然后把车停在了公交站。

这本身而言太可怕了,那三个人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最终争执下还是带着我朋友下了车。其实组织本身是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也是因为大boss的态度,也可能是朋友的伪装太好,包括司机的他们明显放松了警惕,也并没有那么在意起来。

他们三个外加我朋友四人在公交车站下车,朋友终于被拿掉了眼罩,但是左右两个壮汉依旧形影不离的跟随。为首的那个去看公交牌了,我朋友趁乱开始左顾右盼,结果这一下把那几个人搞得警觉了起来——他们真的应该非常紧张,连坐这件事太可怕了。

两个壮汉把这事告诉了探路回来的小组长,小组长很严肃的叮嘱了他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还特别动之以情的表示,大家已经是哥们了,如果你逃跑,哥几个跟着遭殃,你忍心吗....

但是也明显的,他们几个人没有原来那么放松了。没一会儿,公交车来了。他们一前一后的把我朋友带上了车,因为没有座位,大家站着,拉着头顶的扶手。朋友那时测算,大约离后门有七八米的距离,车里人还不少。重回人类社会,他一瞬间掠过几个想法:

1,当场喊叫,表示自己被传销组织绑架;

2,直接踹倒两个,看机会逃跑;

3,保持不动,走最稳妥的第二方案,等待朋友的救援。


如果当场喊叫的话,没有朝阳群众的在场,或者那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表示“此人是精神病”,那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太简单粗暴了,而且如果被抓回去,有没有命另算;

如果直接踹倒两个再看机会跑的话,朋友通过心算估略出,以自己的最快速度每秒7米,在加上障碍物,自己一秒跑下车的概率只有50%,如果在这1、2秒之内他们反映过来并追下了车,被抓回来就是按逃跑未遂处置,有没有命依旧另算;

如果是保持不动,肯定最稳妥,但是重见天日简直遥遥无期。

怎么着都很被动,怎么选都有风险,原来他翻手云覆手雨,股市里纵横,风险中投资。只是这次他压上的是自己的命。

当车停稳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不敢,放弃吧,放弃吧。

也许真的是上天有眼,这一站下的人特别多,朋友突然福至心灵,假装自己不胜人流的推动,往车门那边又移动了一两米。

那三个人立刻警觉了起来。

车门关上了,那三人基本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开始以最严密的姿态针对他,也开始不和他说一句话了。朋友想如果回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我会告诉boss,是因为大boss的赏识想提拔我他们嫉妒故意诬陷的。这将是一场硬仗,拼的是利用价值和信任程度,而自己胜利的可能性,不到两成。

他开始组织思路、整理语言。

这个时候他们的站位是这样的:朋友在中间扶着柱子,左右各有一个壮汉护着,小组长在靠门的这边,也就是说,朋友三面被包围着。

朋友有些心灰意冷,在想着些未来。

这个时候,车到站了。小组长旁边的座位上有个老奶奶要下车,嫌组长的站位碍事了,让他让让,组长往旁边站了站。这时候朋友离门五米。

朋友突然脑袋一热。

3,2,

1。

当门还有一秒钟要关的时候,朋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飞奔了出去,把老奶奶撞了一下,而门,关住。每秒7米,而离门5米,他做到了!

他没了命一样的向前飞奔,期间回头看过一次,车子不远处停了下来,那三个壮汉离他大概几百米的距离,并且看到了他,向这边奔过来.....

朋友想,我的一生就赌在这上面了,赌输了这条命就没有了,就算还在,整天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又有什么意义?

他飞奔,飞奔,飞奔。似乎把这辈子能跑的步都跑完了。哪里疼都不重要,命还在,他们还没追上这件事就可以代表全世界的幸福。

他从中午一直跑到了晚上,直到再也跑不动了,他瘫坐在地上,心里想着,如果这样还被抓住,那也就认了吧。





这也算是精疲力竭之后的自暴自弃吧。

但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生物,在地狱中煎熬,即使只是从天堂里垂下来一根蛛丝,也会毫不犹豫的往上爬。

朋友休息了大约半个小时,用口袋里的一点钱坐上了一辆公交车(他原来从包包里拿出来,一直藏着的),他选择了最繁华的市中心。

让我佩服且到现在都不理解的一点是,他并没有选择马上逃跑,一是钱不够;二是自尊心,他觉得自己以实习的名义出来,被骗入传销不说一分钱没赚到,实在是难以启齿,他决定留下来打工。

对于一般人来讲,绝对会下意识的选择赶紧离开,立刻去火车站、汽车站或者是打电话报警、打电话给家人让其汇款。

但是我朋友剑走偏锋,他选择在最危险的地方留下来。

现在想想,估计他的自尊心救了他。大boss、小boss、壮汉们在寻找不到他的情况下,肯定第一时间赶去了火车站、汽车站等地,而报警这件事情,有的时候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当时他刚去的时候那个被打的半死的逃跑者,就是在火车站被抓了回来。人命在他们眼里就跟玩似的,不经历根本无法真正理解那个场景。

朋友本身很有才华,英语、古董鉴赏、金融等哪一个都拿得出手,但他不敢高调的去大公司应聘,而是随便找了个街边小店的洗碗的活。每天赚个几十块钱,老板管饭管住宿。他把头发留长,胡子没刮,买了几身没有存在感的衣服,这样走在路上,他妈都认不出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会被噩梦惊醒,总觉得自己还在那个地方,醒来发现不是之后会点上一根烟,然后慢慢的抽。

他和我说过,即使到了现在,半睡半醒之间会总是分不清白天黑夜,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打工那段时间,他会偶尔想起小boss和那个女孩。并没有非常强烈的负罪感,因为人性本身还是自私的。但是他也会一遍一遍的质疑自己,就像《催眠大师》里面的徐峥,觉得自己始终没有尽到全力。是不是自己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把她带出来,他会带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给她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让她受过的罪一点一点的被时间削平。还有小boss,在那么缺乏信任感的地方,他还是选择尽量去相信他,而他这次逃跑了,被连坐的后果会怎样再也无法知道了。

他也会想着报警,让警察把他们都解救出来。但是警察会不会和他们也是一体的?解救出来之后会不会被报复?会不会出现更多无法想象到的事情?

并不是我的朋友懦弱、胆小、没有担当;然而相反,他是我见过的最有责任感的人,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热血就能解决的,简单试想,一个传销组织肆无忌惮的存在了这么久,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可能吗?他这样做会不会反而连累到更多的人?

就是在这样质疑与反质疑中,朋友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月。不是我为了增加看点,而是真的他有一次无意中发现,打工的这家小餐馆也在干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只是因为朋友这一个月来不怎么说话,表现的比较老实木讷,老板没有在意他。

一个月之后,他攒下了几百块钱,告别了老板,去了火车站。他买了三天后的火车票,然后在火车站睡了三天。

他要确定自己的绝对安全。

三天内他并没有看到抓他的人。

然后他上了火车,回到了家。

永远没有人知道那些事情的后果,他也没有选择像一个英雄一样的去救赎。但我知道,他内心一直是煎熬的。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女人的信任,没有担当好一个男人的责任,所以他现在对女性朋友非常的尊敬,如果有事必然会全力以赴的帮忙。

他也会有些神经质,在一个城市交了的朋友当他换了一个城市的时候会再也不联系,就像是故意让记忆随风飘散,斩断一个一个的时间节点,或许这样会让他好过些。

他也会非常非常温柔,汶川、玉树地震的时候我们还在纠结捐多少钱时,他已经背着包裹上了前线,他告诉我经历灾难的人有些会变得没有人性了,当他下火车快走到灾区的时候,浑身被抢得只剩下内裤。所有的吃、穿、用、住、行李包裹,被肆无忌惮的洗劫一空。

他告诉我,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对人类的底线很质疑。

他一直在锤炼自己,希望自己即使遇上了再可怕的事情,也不要丢失了人性。

这些年朋友一直一个人,因为他怕担不起一个人的爱。他怕如果对方给予了自己全部的信任和爱,他也做不到以命相许。

但他一直是乐观的,每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都在很豪爽的笑。

或许经历多了的人都是这样吧,因为走遍了世间的苦厄,才更知道应该怎样去珍惜。不会因为小事觉得委屈,不会因为不公而抱怨,更不会因为无知去伤害。

当他们遇到不公、不平、不顺、不义的事情的时候,遇到不忠、不孝、无知、愚昧的人的时候,即使面对世界的满怀恶意,他们也只会想着:

“这孩子只是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已啊。”


(完)


----

写的我好心疼我的朋友。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记得说故事的那天他正带我吃一家私房菜,有一整面墙的寄语栏。我听完之后在偷偷在墙上写下了一句话:“请感谢每一个给你说故事听的人,因为每段对你而言的故事,对他或许就是生与死的较量,与命运相搏击的过往,请感谢他,说给你听。”

温柔的人,即使是以命相搏的故事,依旧可以笑着说给你听,因为他怕你哭,怕你心疼,怕你为此流泪。

谢谢评论区的大家,我认真的看了每一个回复,里面有很多很可爱的脑洞,虽然我也怀疑朋友和那个女孩发生过些什么故事,但毕竟不好意思深究。

还有大boss、小boss、壮汉、同期们,他们肯定也会有着另外的传说了。

至于大家最在意的“为什么这么聪明的人会被骗进去”,我只能说,因为\"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姑娘,很聊得来,姑娘骗他去见面,他就骗家里人自己要实习,弄了点钱义无反顾的跑过去了。

过去之后见了面聊了聊就发现不对头了,姑娘叫他去一个居民楼的房间,他委婉的拒绝掉准备走,结果就被两个男的抓着绑了进去。

至于这个姑娘是谁,我来解释一下。



-----此段情节涉及洗脑内幕 慎看------


传销组织是这样的,在很久以前他们使用的是三角形概念,在传销链的顶端只有一个人;而现在的进化版变成了梯形,即分级制,当你位于梯形最顶端再一次进阶时,就可以满载而归的“出局”了,这样受益人会更多,据说现在很多富二代和明星都在玩这个。

比如你交2000元的会费入局,你需要的只是找三个靠谱的下线,然后等待。

当三个下线找好,你就升了一级,他们的2000块中有一定的百分比就归你了。每级之间都存在一个抽成的百分比,这个百分比加起来就是100%。

具体百分比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这样想:当做有六级,六级过出局,抽成百分比都是20。

第一级 -2000
第二级 +3*2000*20%=1200
第三级 +9*2000*20%=3600
第四级 +27*2000*20%=10800
第五级 +81*2000*20%=32400
第六级+243*2000*20%=97200
所以收益是:1200+3600+10800+32400+97200-2000=143200

赚了71.6倍。

这样只要世界上还有人,这个局就永远填不满,当你站到顶端之后,就可以俯视渺小的众生然后出局了。

当时网上勾搭我朋友的那个姑娘应该就是一个有一定级别的存在了。



----下面开始解答一下大家的疑惑----

1,传销组织无孔不入,即使有些微信营销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传销。

2,再次强调,这不是我本人的故事,但这是一个真事。如果是小说也是朋友说的太精彩,我只是转述而已。里面还有很多细节我记不清了,比如他怎么把自己随身的包包偷出来,拿了点里面的东西,这段也很惊心动魄。

3,他们坐公交是因为身上没钱。

4,朋友回到文明世界并没有报警,但他想过。只是此时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即使警察愿意立案侦查,能不能救出那些人,那些人愿不愿意被救出,都是问题;而他也必然会失去拼了性命争取来的宝贵安宁,去和恶势力作殊死搏斗,如此一去,说不定就是一生。而朋友还有很多梦想没有达成,我非常理解他的选择。

5,小店私下做毒品生意。


6,答主是干什么的不重要。


----叮嘱大家几点----


1,最好和亲密的人有个专属暗号。

2,如果不慎进了奇怪的组织,记住【千万不要试图去理解他们的任何说辞】,不要去深想,不要去反推,因为传销组织之所以存在,他们一定是相对完美的一个体系,即使有bug也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3,不要试图把所有的希望寄托给警察。

4,请永远保持人性。

5,朋友至今单身,有车有房有浪漫有追求,超级好男人一个,大家遇到了赶紧嫁了吧,还能给你天天晚上讲睡前故事。



---意犹未尽的全剧终---","commentCount":7995,"extras":"","reshipmentSettings":"need_payment","thanksCount":12687,"isCopyable":false,"type":"answer","thumbnail":"","isNormal":true},"53104394":{"stickyInfo":"","suggestEdit":{"status":false,"reason":"","title":"","url":"","unnormalDetails":{},"tip":""},"relationship":{"upvotedFollowees":[],"isAuthor":false,"isNothelp":false,"isAuthorized":false,"voting":0,"isThanked":false},"editableContent":"","markInfos":[],"excerpt":"这个应该算洗脑,只是不是强制的。。。 高中的时候传说中的李阳疯狂英语来学校做演讲,要求全校都得穿着校服顶着大太阳去操场听他说,大中午的热到爆,还不准请假。所有人带了两张草稿纸就下去了,就地坐下了。刚刚开始还很正经的讲学英语的事,带着全校开…","annotationAction":[],"collapsedBy":"nobody","canComment":{"status":true,"reason":""},"createdTime":1435512864,"id":53104394,"voteupCount":8995,"collapseReason":"","isCollapsed":false,"author":{"isFollowed":false,"avatarUrlTemplate":"https://pic2.zhimg.com/74c9991d9c68c185d3430ae539243739_{size}.jpg","userType":"people","isFollowing":false,"headline":"╭( ′• o •′ )╭☞警察蜀黍,就是这个人!","urlToken":"chi-jing-zhu","id":"8110102f750700e6d27b96f42c0a4fbb","name":"一直往南开 丶","url":"http://www.zhihu.com/api/v4/people/8110102f750700e6d27b96f42c0a4fbb","type":"people","isAdvertiser":false,"avatarUrl":"https://pic2.zhimg.com/74c9991d9c68c185d3430ae539243739_is.jpg","isOrg":false,"gender":0,"followerCount":486,"badge":[]},"url":"http://www.zhihu.com/api/v4/answers/53104394","commentPermission":"all","isSticky":false,"question":{"author":{"isFollowed":false,"avatarUrlTemplate":"https://pic2.zhimg.com/7bdc6cdc4ca9e309f0b49dc81fa445f9_{size}.jpg","gender":1,"name":"uniform","url":"http://www.zhihu.com/api/v4/people/89f5adb14f14911ac82a2c4141479676","type":"people","userType":"people","urlToken":"yu-lin-feng-0426","isAdvertiser":false,"avatarUrl":"https://pic2.zhimg.com/7bdc6cdc4ca9e309f0b49dc81fa445f9_is.jpg","isFollowing":false,"isOrg":false,"headline":"吾日三省吾身,装什么逼,矫什么情,作什么死。","badge":[],"id":"89f5adb14f14911ac82a2c4141479676"},"url":"http://www.zhihu.com/api/v4/questions/30150181","created":1430916122,"updatedTime":1497632099,"questionType":"normal","title":"被传销洗脑是怎样的过程?","type":"question","id":30150181},"updatedTime":1436119515,"content":"这个应该算洗脑,只是不是强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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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我接触的最早的洗脑活动了吧。。。。

————————
第一次回答这么多点赞受宠若惊了。(。ò ∀ ó。)看到好多人评论说也同样的经历,感觉李阳前几年坑人不少啊,全国各地的演讲卖书。顺便补充一下我是云南某小县城中学,不知道他怎么会来这种小地方。(ノ=Д=)ノ

 

 

 

链接: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0150181/answer/53555239
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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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答会很短,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见,我选择匿名回答,因为我不想泄漏我家人的隐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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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年我上大二,母亲打来电话说跟我的三姨四姨在广西做生意,摆小摊,做馅饼,月收入上万。我母亲非常能干,祖传的手艺,面食,而且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会是假的,因为是亲妈。并且在不久后我父亲也过去广西,家里的亲戚去了很多,最后我母亲说暑假你也过来吧。我的家人都在那边,放暑假了我也没地方去,因为我的家人都在那边,懂吗?我的家人,我的家都过去那边了。那年暑假我去了,到了之后,带我认识很多人,这个环境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样,关押你,打你,那是黑社会性质的,但是确实有人每天给你上课,不过也是那种一对一的给你讲怎么赚钱,也就是洗脑,这里很自由,轻易来人,轻易走人。有跟我一样大学没毕业的人,有高中生,有刚毕业的,他们都是被父母,男女朋友,亲戚带过去的,每天做着发财梦,3800块变成380万,这里的人都是自愿的,都是真真正正被洗脑的人,自愿留下的。
细节不说太多了,我在这里没有呆上一个暑假,因为我实在受不了。我呆了10几天,我说一下情况,首先,在这期间,跟父母亲朋,吵了几次假。大哭了一场,我是男的。去派出所报了一次警,录了笔录。吵架不用说了,换谁都吵架,我脾气很暴躁。哭的那一场是我要硬拖着我妈走,我180的身高,我妈159,但是我妈不走,骂我不孝,我亲朋拉我,说我不对,我说你们谁敢拦我就杀谁,但我妈她有心脏病,犯病了,最后我哭了,哭的一塌糊涂。报警那次是跟我妈单独散步,我说你这是传销,我妈说警察都不管,我说那我去报警,结果警察真不管。最后我放弃了,我说我走了,坐了3天的火车回东北。
说下最终的情况吧,我爸去那边是养病,我爸开长途车出了车祸需要养病,我妈能照顾他,我爸不愿意看我妈伤心,就纵容她在那边,反正我家穷,自己家就拿了一两万,其他的是骗我父母的亲戚借的。
不到一年,我父母都回来了,但是依然有亲戚在那边坚持,并且也骗了不少人,我父亲病情恶化,一只眼睛接近失明,失去工作能力,我家欠款好几万,最后一年的大学学费生活费都是借的,没脸见亲朋好友。我们都不去提这件事情,怕我妈受不了。这中间有个事情,我有个姐姐,已经结婚了,我母亲曾经让我姐姐,姐夫过去,但是他俩没上当很快回来了,险些我姐姐的婆家也被坑了。
我是匿名回答的,这确实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我只是在讲述一件事情,其中还有很多很多。我从来没有怪过我的父母,我怪骗他们过去的人,我父母想赚钱也是为了这个家,我妈回来以后,我们从来不说这个事情。但是在亲戚朋友那边,真的有隔阂了。
我特别恨骗我父母过去的人,是我的亲姨,虽然几年过去了现在关系也很缓和了。其实我讲了这么久没有讲到重点,就是到底是什么体验。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特别恨骗我父母过去的人,我一直在强调这句话,好吧我啰嗦,听好了下边是传销讲课讲了什么。就一点,去骗别人的钱,让自己赚钱,就是发展自己的下线。懂了么,然后被骗的人继续骗钱,他骗来的钱还有你一份,这就是下线的下线。发展下去,就是金字塔模式。只不过这个金字塔模式是没有尖顶的,是平的,可能同时有多个顶在赚钱,他有一个出局模式,就是你在赚够了钱,你就走,比如380万,后边的人上。呵呵,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跟传销好像不太一样?有没有觉得,越早进入越能赚到钱?有没有觉得心动?有没有觉得,只要赚到钱就好,管他什么亲朋好友,良心何在!!但是他本质就是传销,没有塔尖的也是金字塔,最后要全世界的人做底吗?稍微脑袋灵活一点的人就容易掉进这个陷阱中,为了钱,不顾一切,只要你不是最后离场的人你就成功!我承认当时我甚至都觉得这样可以赚到钱,只要骗到足够多的下线就行了,这就是我说我为什么恨骗我父母的人,她们不是受害者,她们心知肚明,明知道是骗人的也要骗,所以被骗者其实都是活该。但是一句话救了我,人要时刻提醒自己走在正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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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加一些内容:
本来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几句话就可以说完,谁知道说了这么多,但是我已经是精简了很多细节了,这个经历是不幸的,但是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样悲惨,现在亲朋之间虽然还有芥蒂但是也没那么强烈,生活还在继续,一切也都像好的方向发展。但是我不知道那个被骗过去的大一学生,他的未来是怎么样的,他是第一个来给我上课的,大家都夸奖他,课上的好,聪明,跟父母一起过来了,学都不上了。不知道他还能回去吗?还有一对情侣,大学刚毕业吧,一起来了这里,他们以后又会怎么样那?相同的经历发生在不同背景的人身上,造成的伤害也是不一样的,我们不要用自己去衡量他人,衡量一件事情的严重性,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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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追加一些内容,关于可怜,反省,怨恨,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的。
首先我不觉得可怜,大家可以同情这件事,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己去承担没什么值得可怜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至于反省,醒悟这件事,我很赞同,只要脑子不是太短,应该都会反省一下,人同样的错误一错再错那就是有问题了。怨恨什么的,我就是恨这些骗子,恨这些搞传销的,有人说你母亲不是跟他们一样的性质吗?但是我不恨我的母亲,不为什么,因为她是我母亲,她这样做是为了改变我们家庭的生活,是为了我,她贪婪也罢,愚昧也罢,但她永远是我心目中最爱的最伟大的人,我不管谁是圣人,可以大义灭亲,我做不到!我要保护她,我的命是她的,她就是我的命,谁敢伤害她我就跟谁不死不休。

 

作者:知乎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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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2005)暑假我在保定日报实习,因为假期没法住学校,所以找了个合租的。
这位合租的就是搞传销的。
当时传销刚刚被宣布非法,也没有现在这么夸张要约束人身自由。
这位大哥当时还是卖安利产品的。
我刚搬进去的时候,感觉他还正常,每天晚出晚归,我早上7点半出门,他还在睡觉,然后晚上大概是9点多,他才回家。每天如此,我以为他是做销售的,也就没在意。
一开始交流的很少,直到有一天,我从房间出来上厕所,撞上他刚从外面回来。此前几天我从来没跟他正面打过招呼。
我只是打了个招呼,说了一声:“大哥你回来啦?”
就没完了。
那天他跟我一直聊一直聊,聊到十点多,把我家人的情况问了个遍,我那时候也是傻,啥都说了。
然后各自睡觉。
第二天,我一回家,发现他居然没有出门,看到我回去了,他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当时只是稍觉奇怪,丝毫没有想到,他是在打探我的作息时间。
然后后面的几天,我回到出租屋里的时候,他都在家,还做了饭,邀请我一起吃。
然而,这个计策是无效的,因为他是南方人,而我,纯正河北人,馒头大饼面条饺子才是我的最爱啊,何况我特么的是在保定,每天驴火吃的不亦乐乎,怎么会正眼看他那芹菜炒腊肠,辣椒炒豆片一眼?更何况,因为不会做饭,所以我每天都是在外面吃了才回家的。更更何况,作为一个问路都觉得给别人添了麻烦的人,我怎么会吃别人做的饭?
然后,几天之后,这大哥觉得跟我很熟了,开始跟我说起他的工作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原来是卖安利的。
所谓跟我说他的工作,其实也就是跟我说安利如何如何好,怎么样怎么样挣钱,他现在一个月挣上万块等等。
然后我就笑了,大哥你逗我呢?你一个月上万块(2005年在保定,各位体会一下是什么水平),跟我合租月租金三百块的房子?
于是嗤之以鼻,当然,我不会当面戳穿他的,我是个有礼貌的人。
然而,我的有礼貌并不能换回他的稍微尊重,依然是三天两头的找我谈心。甚至敲我屋门要对我进行洗脑。
然后,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对他展开了反洗脑。
我是这么说的:(大意)
“大哥我看你也是个体面人这么多天我都跟你很客气你干的啥工作大家都明白不用告诉我说传销是什么潮流趋势传销在国外啥样我不知道可是在国内你们干的都是啥事儿不用我说了吧?”
“我还是个学生我涉世未深我没钱没势我跟你们也玩不起我就是实习想找个地方住你不要总是忽悠我想让我跟你们去干传销我一来没钱二来没时间我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虽然他俩没啥知识可是他俩告诉我天上掉馅饼肯定不正常不是泥坑就是陷阱你说你一个月挣一万多我觉得可能是真的不过我也没看出你到底哪里像是挣了一万多的人我一顿早餐够你吃三顿晚餐的我一个月生活费的预算是500块”
“安利到底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传销我是肯定不会干不说这事儿合不合法就算是合法我现在进去了上面好几层上线我拿到货得什么价钱我还指望卖的出去么保定人均月收入1000多你觉得有人会花几百块钱买你们的洗锅水么”
“大哥你也别骗我你口音听着像是南方人不是江西就是胡建你背井离乡到保定来肯定是为了挣钱挣着钱没有我不知道不过这事儿现在已经是非法了你要再继续搞下去小心被人抓了到时候钱没挣着人进去了老婆孩子都见不着多亏得慌啊醒醒吧这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干了赶紧回家干点啥不好你口才又不好眼力价又没有墨迹我这么多天根本没说动我还没看出来我很烦你你根本就不是干这个的材料所以你还是放弃吧我不跟你说了我很困了我要去睡了”
然后我就回到自己屋里,然而并没有睡,攥着我仅有的武器水果刀靠床坐了一宿。
我是真怕他被我说的恼羞成怒干出点啥不理智的事儿来。
一夜过去之后,我下定决心要搬家,决定下了班就找房子。
当天下了班之后我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新的房子,然而等我回去拿东西的时候,我傻眼了。
因为昨天一晚上没睡,困成一整个傻逼了,所以早上出门忘了带钥匙了。联系房东,房东说他没在保定,要我去找那位传销大哥……
然后我战战兢兢的给那位传销大哥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他表示:“你来吧,我在哪哪哪等你。”
然而我去了,发现那个地方正是他们的据点。其中一个人正在台上讲课,在场所有人都穿着黑裤子白衬衣,门口站着四个人,两个在门里,两个在门外,我跟把门的说了找谁,他很谨慎的问我干啥的,我说我来拿点东西。于是他很疑惑的进去跟那位传销大哥说了。
传销大哥从靠近门口的一个椅子上站起来,看见是我,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热情的拉着我到了门外,还给我递了一根烟。
然后才开始说:(依然是大意)
“老弟昨天你跟我说的一席话我很感动在这个物欲横流白露横江的年代还能有你这么头脑清醒心地善良的人不容易你说得很对这个工作不像什么好事所以我决定过两天就回家看孩子不过当初我信心满满的跟家里人说不混出个人样来绝对不回家现在就这么回家真是太丢人了所以我决定在保定再拼一把争取把我投入的钱赚回来我们虽然是传销不过安利的产品确实不错现在市场口碑也不错所以只要我们努力就肯定能卖出去而且我们这个团队斗志激昂精诚团结大家都是精英大家一起合作一定有前途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唉?你怎么走了你不是拿钥匙的么?你要不要钥匙了?”
然后,为了拿回我的东西,我花了五十块钱请了个开锁师傅。

传销,多少人提起这个来就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传销害的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家破人亡。尤其是后来在新闻上看到种种的关于传销的消息和报道,更是心生无奈。

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信息的传播速度和途径远远大于多年前的速度和覆盖范围。可还是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投入这一份看起来很美好的所谓“成功事业”。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来我仔细的想过,为什么还有这么多的人去相信这个。这个社会,人们越来越急功好利,也越来越懒惰。穷,并不是借口,又穷又懒惰的人才会去相信传销能致富。而且很多的人从事这个行业的时候已经知道这是骗人的,但是自己会自我安慰着去骗人,发展下线。我觉得,吸毒和传销是最容易败坏人的品行了。

后来,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慕容雪村写的《中国少了一味药》,里边的很多情结和内容都和我所经历的一模一样。甚至还有一些经历是他所没有写到的,也许是太敏感么?

我来说一个关于我自己的故事,曾经的我在传销窝点待了整整的半个月。在那半个月里,我见识了人心的险恶与贪婪,看到了人们舌灿莲花的去忽悠自己的亲朋好友,看到了人们如同打了鸡血的去为了一个虚幻不存在的目标嗷嗷的叫着。短短半月,说是阅尽人间丑态,一点都不为过。给当时还未成年的我结结实实的上了一堂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人生课程。

今天把它写出来,希望看到的朋友们能提高警惕,不要轻易的去相信别人的话,尤其是处在异地的亲朋好友。如果你们久不联系,忽然他跟你联系说他在外地混的如何的好,那你一定要注意注意再注意。很有可能你就是他要发展的下线了。你要明白,在这个社会的大部分资源被少数人掌握在手中,根本没有那么多一本万利的生意让我等草民撞到。哪怕是有这样的机会,那也很可能是陷阱而不是馅饼。

话不多说,开讲!手机打字,文笔很差,诸君见谅。文中出现的人名均为化名,不要对号入座。

那年,我上高中。生性顽劣,整日的在学校招是惹非混来混去。校领导看到我都头疼,让我写的检讨,检查之类的堆在老师办公桌上厚厚一沓。关系交好的朋友因为那一次群架被开除和转学的好几个,弄的我也很惆怅。那个时候还没有“蛋疼”这个词,要不然我肯定会每天都扶着楼道栏杆望着校外的田野,马路大叫“真他妈的蛋疼啊”

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接到学校广播室的通知,要我去接电话。你看,那个时候通讯多么落后,连个手机都没有。是我一个哥们儿,大鹏打过来的。

大鹏和我初中就认识,我两家算是世交。他爸和我爸都是搞建筑的,平时来往比较多,所以平日里关系保持的一直都不错。他从北京上学后来转学到我这个高中,退了一级。我在学校混的不错,对他也很照顾。

他转过来以后也不安心学习,跟他的同班学生来往也不多。倒是跟我的同学朋友很亲密,有事儿没事的往我们宿舍跑,有时候晚上也不回去,直接跟我挤在一张床上,吃饭也是在一起吃。他在这个学校呆的时间不长,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就走了。走的时候说是去北京,跟他老爸干工程去,我也没多想。

这次打电话过来让我很意外,也很高兴。
大鹏在电话里问我“大少最近在学校过的如何啊?”
大少,一个极其二逼的外号,当时跟几个哥们关系好,拜了把兄弟,凑在一起取了个“十二少”的名称。可别以为兄弟我是什么富二代……

我说“无聊至极,快闷死了,球事都没有。”
“那你来找我吧,我在青岛,在这边跟北京的同学一起合伙开了个酒吧。过两天搞个开业典礼,我心想着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得过来捧场啊。”大鹏在电话里说。

我想了想,说,“不行,月底还有考试,走不了的。要是再逃课,估计就得开除我了。”
大鹏继续跟我说,“也就三四天的事儿,正好你也过来散散心,看看大海。”

我跟他说,“我考虑下,你把电话号码给我留下,我要是想好了再告诉你。”

“还考虑什么!赶紧的来吧,这边吃喝玩乐我全包了,你的来回路费我也给你报销。你告诉我一个银行卡我现在就给你把路费给你打过去”大鹏跟我吹着牛逼。

坦白说,这句话直接戳中我的内心。当时快月底了,生活费也花的差不多,都开始蹭饭吃了,哪有闲钱再出去玩。他这么一说,我当时就打定了主意决定要去,就把卡号给他发过去。

编了个瞎话跟班主任请好了假。然后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一包中南海,一个打火机我就出了校门。先到银行查了查有没有给我把钱打过来,确定到账以后去火车站买了去青岛的票。

那个时候没有动车高铁,是一辆绿皮车。土鳖没出过门,什么都觉得新鲜,连车上卖的碗面都觉得美味。车票好像是八十多块钱还是多少,我已经不记得。坐了整整一晚上,到第二天中午才到。由于第一次出远门很兴奋,熬了一夜也不觉得困,一样的神采飞扬。

出站的时候,大鹏已经在等我。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海呢?哪儿了大海了?”

大鹏笑骂我“土逼,咱们先回去,改天再带你看大海。”

我俩坐上公交车,时间很长,一站又一站的,我已经快饿的不行了才到站。就是他住的地方,青岛市四方区。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放眼看去都是破破烂烂的楼房,环境也很差,一点大城市的样子也没有。我心里还想,这他么的青岛就这德行啊。

大鹏带着我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栋居民楼,楼道黑洞洞的很破。我问他,这是去哪儿。他说,员工住的地方,咱们的酒吧还要过两天开业。今天先带你吃个便饭,回头咱们再大吃大喝。

到了顶楼,大鹏敲开门。我看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十来个人吧。屋子不大,两室一厅。人们很热情,有给我拿包的,有给我倒水的,有给我敬烟的,弄得我应接不暇。大鹏大声的说,“朋友们,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的好朋友加入我们的团队”然后就听见噼里啪啦的掌声不断,人们纷纷凑过来跟我握手。

我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这群人给我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有点病态,待人格外的热情亲切,而且说话又快又大声。当初见识少,哪见过这种阵势。我偷偷的问大鹏“这群人怎么回事,也太热情了吧。”大鹏白了我一眼,说“这是待客之道,这是礼貌。你要适应一下。”

我也没有多想,人们散去以后我才有空仔细的看着房间的布局。很简陋,地上铺着那种拼图的泡沫板,几床被子堆放在角落里,还有一些行李包。一张旧桌子摆在墙边,没有发现任何家用电器。而且我注意到这里的人都脱了鞋在泡沫板上呆着。

初来乍到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跟这么多陌生人去交流,也就学了他们的样子坐在边上看他们打扑克。大鹏看我无聊,就坐在我旁边跟我说今天先委屈下,明天再好好玩一圈儿,我点了点头没说别的。这个时候对他还是很信任的,压根就没想过他会骗我之类的。

到了差不多快下午四点的时候才吃饭,饭也很简单,只有一个菜,就是干辣椒炒白菜,特别辣,馒头,至于汤么就是凉水。他们很会活跃气氛,什么吃的馒头少了,那就罚再吃一个馒头,吃的多了那就奖励一个馒头吃。然后每个人都要说出一个菜名来,有人说红烧肉,有人说糖醋鱼,有人说排骨……我当时只是觉得好玩,也跟着说了个宫保鸡丁。说完了以后,有一个女的说,“现在我们吃的不是白菜,不是馒头,而是我们说的这些大餐。”众人纷纷点头说是,加快吃饭的速度。因为坐了一晚上的车,也没啥胃口,我象征性的吃了一个馒头,吃了点菜,心里想着晚上再吃吧。他们嫌我吃的少,纷纷要罚我。后来我说实在不太饿,吃不下去。他们不依不饶的让我唱个歌才放过我。

吃完饭以后人们就三三两两的出去了,说是去玩儿。当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也没多想。一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人们才回来,又继续的打牌,聊天扯淡,说不着边际的话。一直到要睡觉的时候也没看到晚饭。我问大鹏怎么不吃晚饭,他说没有晚饭。我本着随大流的心思,也就没再要求,饿一顿也饿不死,没啥关系。

到了睡觉的时候,人们很热情,给我打好洗脚水,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直接睡在他们所谓的“榻榻米”上。几个男的挤在一个房间,女的在另外一间房子里。被子很破,里边的棉花都已经缩成了一块一块的,一点都不蓬松,没有枕头,各自枕着自己的行李包。我跟大鹏在一个被子,这一夜在极度的不舒服和饥饿中度过。

第二天早晨起来,已经有人给我挤好了牙膏,打好洗脸水,而且优先我上厕所。等大家都洗漱完毕以后,已经九点多。开始吃饭,还是辣椒炒白菜,还是馒头,还是凉水。这一次我长了心眼,多吃了两个。因为要再吃饭也要到下午的三四点钟了,我可扛不住。

吃完饭人们三五成群的散去,大鹏带着我去了海边,我也看到了传说中的大海。可惜阴着天气,看起来毫无美感。而且已经是深秋季节,海边风大我又穿的少,感觉很冷。在海边我问大鹏什么时候带我去他的酒吧看看,看完了没啥事我就回去了。大鹏说“明天带你去,等把店里收拾好了以后再过去。”我说行,那就明天。

下午在住的地方,大鹏不在。我跟其他人瞎聊,也有顺便套话的意思。我问其中一个山西的哥们,暂且叫他小朱吧。我问小朱“大鹏的饭店什么时候开业啊?”小朱说,“就在这一两天了,规模很大。”联想到大鹏说是开酒吧,而我故意说是大鹏的饭店小朱都没怀疑,其实这时候心里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但是没想到是传销。我也没再说别的,心里隐约的有些不安。

到了第三天,还是那样的待遇,还是那样的饭。只是这里的一个负责的女人跟我说要让人带我去玩。后来几天我才知道这个女人是大鹏的亲姐姐,娜子。我说行呀,然后娜子给我介绍了一个姑娘,是我的老乡,叫李苗。因为这个李苗来的早,周边熟悉。她让这个李苗陪着我四处转转。

我跟着李苗出门,到底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人领着我也没有多想。一路走下去,也是七拐八拐的过了几个废旧厂区,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问李苗这是去哪里。李苗说到了就知道,一个好地方。她越这样敷衍我,我越觉得不对劲,一直到她把我领到一座废弃的库房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库房门口站着一群人,有男有女三四十人那样。过了没多久人们进了库房,我也跟着进去,看着库房里脏兮兮的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边写着点字,我也没仔细看。里边没有凳子,人们开始各自找位置。说白了也就是一排排的或坐或蹲的排列整齐。我被李苗拉着坐在头一排,离着黑板最近。负责人还没来,人们也很乱。纷纷跟周围的人握手,介绍自己。诸如“哥您好,我是XX,来自XX,请多关照之类的。”我也见一样学一样的跟周围的人客套着。

人们的嘈杂声持续时间不长,前边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黑板前边。看年纪不超过二十六七岁,穿的西装革履,一头短发打着啫喱水看起来很精神。他在上边说,他是D级的会员,今天由他主持会议。底下人纷纷鼓掌叫好,跟见了明星似的。可能在当时他就是人们心中的明星,成功人士。

他开始讲课,狗屁不通。但是人们在底下一脸狂热的听着,拿着小本子记着。他讲敬一丹和放羊孩子的故事,他讲他是如何如何做到了D级会员,他讲五级三阶制。他讲到这里,我忽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传销!这就是传销!在这之前我从来没听过没见过所谓的传销,但是这个词语就在那一瞬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手脚冰凉,心想你他妈的大鹏你做的好事,你这哪儿是要我来玩儿了,你这是把我给发展了啊!

他在上边讲的滔滔不绝,我在底下思绪万千,恨不得把大鹏千刀万剐。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找不到大鹏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想,他这是把我放在这里,然后等着别人给我做工作把我攻陷吧。

果不其然的,在回去的路上李苗就开始试探我的口风,问我听课以后的感觉怎么样。我说没听太明白,她说那再听两天吧。回去以后,人们纷纷问我怎么样呢,我还是用没听明白来敷衍过去。吃过饭我问娜子,大鹏去了哪里。她说大鹏去了北京过几天就回来了。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傻逼,居然相信这样的话,明摆着大鹏是躲了怕我找他后帐嘛。

这个时候李苗说带我出去玩,我也没问去哪里。跟她出来了以后又是一路走,这一天走的路估计得有几十里了。她把我带到一个住宅区,我问来这里干什么。她说,拜访一个领导向她学习成功之道。这个所谓领导住的地方和我住的地方差不多,也是铺着泡沫板。后来我跟李苗坐在地上听这个来自河北唐山的女人说着她的成功学。无非就是脸皮厚,要勇于去说善意的谎言,要相信自己给对方带去的是一份美丽的成功的事业,语气和今天微商里那些恬不知耻的话大同小异。所以我格外的讨厌微商,比东风雪铁龙老总讨厌《东风破》还要讨厌。
她一边讲一边问我有没有听明白,我点着头说差不多,还需要消化理解一下。回住所的路上我跟李苗说,咱俩去海边转转吧。站在海边我开始琢磨怎么回去的办法。李苗断断续续的跟我说着话,我也心不在焉的跟她聊着,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回去。

晚上回去以后,我看着周围的人,打扑克的聊天的拿着小本子写写画画的,忽然觉得一阵的冰冷。感觉在这人群里似乎就我一个人是正常的,其他的人全都是变态,都是被洗脑了的神经病。尤其是想到今天上午在那个课堂上人们竭斯底里的喊着叫着的样子,实在让人害怕。我怕我自己也会成为那样的人,怕自己在这样的氛围里也变的失去自我。我必须要回去,必须要离开这里。我在心里暗暗的告诉我自己

在这里的生活过得千篇一律,每天两顿饭,上课,拜访其他的窝点领导,晚上回来大家交流,然后打牌,扯淡,十一点就睡。每天两顿饭让我有点没法接受,那天晚上饿得实在受不了了,趁着身边的其他人睡着了的功夫我爬起来溜进厨房想找点吃的。但是明明在晚饭时候看到有剩下的馒头在厨房里没看到。翻来翻去的也没有找到,我只好把找到的唯一的能吃的大葱啃了下去,也不再觉得辣。

我每天都跟着去上课,那点所讲的东西千篇一律的,没有任何改变。不是我吹牛,第三天的时候我就可以毫不费力的一模一样的讲出来。而且还上台试过去讲课,在那个时候,当你喊出口号,底下的人跟着大声回应,你就会在心里泛起这样的念头“嘿,看这群傻逼,做发财梦呢”

到了第七八天的时候,我还是跟着李苗去上课,去拜访领导。她对我盯得很紧,不管我干什么都会很谨慎的盯着我。我在来这里的时候给我的同学留了一个大鹏联系我时候的电话号码,说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后来才知道那电话是娜子的。那天晚上有个电话找我,娜子给我了我以后我就走出门去接电话。是同学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说过两天。这个时候我发现李苗站在楼梯拐角处偷偷的听我的电话,我很恼火的骂了几句。她强词夺理的说没有偷听,是要下楼。

第九天的时候,下午这里来了个新人。我凑过去跟他聊天,才知道原来这小子是大鹏的同村发小。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这一肚子的憋屈都说出来了。这个叫王亮的小子,我以为是刚从老家过来。就赶紧的给他做工作,要他跟我一起逃出去。王亮同意了,并且说要绝对的保密,周边的人都已经掏钱等着发财了,会告发我们的。我俩又聊了别的,骂大鹏不是东西,回去一定要弄死他之类的。有了志同道合的兄弟,逃跑的勇气又多了几分。

下午我跟着李苗又去走访领导,虚心学习。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快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心情比较愉快。平时看不顺眼的李苗也变得顺眼了。回去以后没发现王亮,我以为他是去拜访别的领导还没回来,也没多心。到了晚上还是没见到他。我心里有点慌了,是担心要是他回不来那我自己跑了岂不是很没义气。后来又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让自己出去再报警救他。

熄灯以后我怀着刺激紧张的心情一直没睡着。就想等着别人睡熟了以后我开门就跑。到了夜里两点多钟,我估计着都应该进入深度睡眠了,自己悄悄爬了起来去推门要走。这个时候发现以前从来没有上过锁的门推不开了!我又用力试着推了一下,发出一声很大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原来门外被一个矮的柜子顶住了。隔壁的房间灯亮起来我赶紧的躺下装睡觉。没多久门打开了,一束手电的光在我们屋子里扫了一下看到没少人又关上门顶上柜子。装睡的我心里万分紧张,同时又狂草王亮一千遍,王八蛋把我卖了!真他妈的江湖险恶啊,失算了失算了。

隔天醒来,大家都装作没事人一样的该吃饭吃饭,该上课继续上课。但是我的内心焦灼万分,越走不了就越想走。我开始隔三差五问娜子大鹏什么时候回来,她总是说过几天过几天。同学又打过一次电话给我说要考试了,要我赶紧回来。我更是着急回去。就跟娜子哀求着说,娜姐我先回去吧,快考试了我得回去。娜子说,那你等大鹏回来以后再跟他说呀,要不你不辞而别多不合适呢。

在这期间,发生过一段小插曲。每天的辣椒白菜和馒头凉水已经把我吃的便秘了。那天停电了,做不了饭。娜子说大伙儿出去吃吧。然后李苗带着我去了一间快餐店,要了两碗馄饨和几个素火烧。那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吃的最好吃一顿饭,就连普通的白面火烧我也吃的津津有味。那个时候吃起来,无比的幸福。一大碗馄饨我吃的连汤都不剩,干干净净的。

我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大鹏这次是肯定不会来见我了。他也一定没有去北京,肯定在某个地方呆着,包括那个王亮。想回家的冲动已经快要让我发疯。我决定铤而走险的拼一把。哪怕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

隔天,我和李苗继续去之前的地方上课,这来回的路程我已经很熟悉了。我没想偷着逃跑,因为我知道我一旦逃跑,我身无分文的肯定逃不出他们的掌控。尤其身边还有一个狡猾的李苗,她也会第一时间告密的。

路过一间厕所的时候,我说我肚子疼想去厕所。李苗说你去吧,我等着你。然后我进了男厕,呆了一会,又踩着便池跳进女厕所里躲着。李苗看我半天不出去就找路过的传销人员进男厕来看。结果发现没有我。李苗进了女厕所一看我在里边,刚要叫出来。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在她耳朵边说,“我今天一定要回去,要不然我掐死你,我说到做到。”说完又加重力气捏住她的脖子。我又跟她说,“你让他们走,就说我已经到前边了,要是敢说一句其他的,我死了也要拉你垫背。”李苗可能是被我狰狞的表情吓坏了,赶紧的在女厕对着男厕按照我说的那样又交代一遍让其他人走了。我听着人们走远,才松开她的脖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回走。走的时候也没忘了把她的小灵通给扔进厕所里。

到了住的地方,娜子果然在。她看我俩回来了,很纳闷。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我一把把李苗推进房间,用柜子把门顶住。我不担心她跳楼,顶楼她要是敢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娜子看着我的表情狰狞,进了厨房拿了菜刀对着我。

这个时候我倒是放松了,说“你要砍我么?你来试试。”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过去。一步步把她逼进厨房里,她拿着菜刀对我比划着说要是我敢靠近她就砍我。估计那个时候她以为我要强奸她了。趁她不注意,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夺了菜刀然后架在她脖子上,说,“叫大鹏来,要不然我砍死你,然后回家。”她吓得有点瘫软,半天没说话。我等的不耐烦,抓住她的头按倒在案板上说叫大鹏来,他不来的话我就割了你的脑袋。

娜子哆哆嗦嗦的给大鹏打电话,很聪明的没说这边的情况。我守在门口拿着菜刀,可以同时看着娜子和李苗。过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大鹏来了。我从门缝里看到就他自己,打开门放他进来。

大鹏看到这场景有点懵逼,我没等他反应过来,直接一菜刀砍在他胳膊上,血流如注的,把娜子吓得叫出来。一脚把他踹进厨房。对他说“把银行卡给我,我回家。我和你的事,你回去我再给你算。”大鹏还在狡辩着说是带我来发财的,不是要故意骗我。这种话这些日子我听得已经足够多,实在不耐烦。直接一个嘴巴抽过去喊到“给我卡!”
大鹏说他没带着我的银行卡,我说那就给钱,我要买票回家。他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多块钱。我一把拿过来,揣进兜里,然后告诉他“回家我就弄死你还有王亮。”
说完我就快步冲下楼,到了小区门口打了个车,快速的去火车站。到了车站的时候,碰到几个传销人员,他们在等新人过来。因为认识我。就问我干什么去。我怕再有什么变动,就赶紧说回家拿钱再过来做事业。他们一听这个,又问领导知道吗?我说,知道,要不然我怎么出来的。
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进了售票厅。买了票进了候车室,一路上我的心一直绷得紧紧的,生怕再有什么意外。直到我检票上车后我这颗心才扑通一声落地,才真真切切觉得踏实下来。

说到这里,基本也算结束了。说来简单,真实情况远远比这凶险。在这短短半月,我经历太多,也看了太多。足够加速我的成熟,也让我认清想挣钱唯有天道酬勤。其他的终归是镜花水月,靠不住的。

现在的微商,“阳光工程”,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都是类似传销,只是换了一种外壳而已。我当时在的传销组织,他们的产品叫“爱博美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搜一下,当年臭名昭著。

至于大鹏后来的结果如何,自从这件事以后,他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他明白我说的出做得到,一直到他觉得这事儿已经过去的时候才敢回家。被我知道后,我带了几个人砸了他的车,把他绑在树上,整整冻了一夜。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也不敢在我面前出现。至于那个叫王亮的,听说后来得了癌症,死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各位可以点个赞嘛?保证真实,保证没有任何虚假。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把这个事儿说出来,希望各位引以为戒,不要轻易的相信你身边朋友的话,更不要相信什么发财的机会。踏踏实实工作,踏踏实实学习,比什么都强。

解释一下,在早期的时候传销组织都还比较胆子小,没那么丧心病狂,相对的比较收敛,在里边的人如果交了钱的那就基本是铁了心要干这个了,所以不会进行监督。对新人也是以欺骗和照顾为主。比如打好洗脚水,挤牙膏之类的。后来新闻里说的那样对人进行囚禁,毒打之类的并不会发生。就算是监视,也只是采取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但是你也逃不了。那个范围内,当初都是传销人员,你不认识他,但是他们一定认识你。看起来很松懈,但是你要偷着跑的话绝对跑不出他们的监控范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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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太有资格回答了,亲身经历

首先,他们不会直接跟你说,他们是做什么的,让你加入之类的话

这个一般都是亲戚或者朋友介绍,带着你以串门的形式去他们所谓的朋友家做客,并且像是聊天一样

第一天,去的第一家这家主人是个大学教授,气质很好,谈吐也很有涵养,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太清,反正会是一个非常愉快的聊天过程,然后第二家,这家女主人是个饭店老板,他们会介绍自己原来的工作,然后并且讲述自己来的过程,而且会把你现在脑子里的想法(传销,骗人)全部说出来,就是认同你,但接着他们会强调,抱着揭穿,拯救家人的想法,我来了,但来之后,通过我的实际调查,发现不一样了……吧啦吧啦一堆,然后第三家,这家主人就会开始正式给你介绍这个所谓的“生意”,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平均一天去2—3家,他们具体都很近,即使坐公交车也就几站,一般每家呆的时常大约1-2小时,到时间你的亲戚或者朋友就是主动说离开,接着去下一家,总得感受就像上课一样

总体时间长度为三天左右,我敢说一般人
第一天敢说『不信,这是骗人的』
第二天敢说『不信,应该不太可能』
第三天,其实才是最重要~

而且给你讲课这些人里面,有教授,老师,人大代表,生意人,大学生,研究生,农民……反正各个阶层的代表都有,所以无论你是哪一个行业的人,你都会看到相应的影子

下面我说说第三天

第三天是最关键的一天,别看前两天说的天花乱坠,其实都是铺垫,即使你没百分之百信,但它已经在你心里种下种子,最后这一天就是让它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大家的质疑无非两点

第一,这个“生意”怎么挣钱?
第二,这个“生意”违法不?
第三,这个“生意”所谓的这些钱多久能挣回来?

他们一定会强调,你现在所在的城市,是国家正在大力发展开发的城市,所以这个“生意”是国家秘密运行的,目的在拉动地方经济,减少贫富差,也就是你去了

然后,这时候就开始会出现一个人给你演示,这个怎么国家就允许了呢?他们真的很厉害,RMB大家都认吧!从RMB上他们会找出各种细节来和这个“生意”联系上,并且带有大量历史信息,不得不说,其实这些人,挺有水平

然后,先决条件陈述完毕,也就是证明它是合法(只是不能公开罢了)之后,开始进入你最感兴趣的了,这钱咋挣呢?给我讲的是一个复旦大学的高材生,真的讲的好好,我数学这么差,都听懂了

最后,我还得对这次行程做一个总结,不得不说,我的口才还是可以的,这个总结类似大学竞选会,但在这更像是一个仪式,反正很麻烦,我很受夸奖

可以看的出来这里的人都是受到严格军事化管理的,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很谨慎,即使你在外面只要没出去那个范围,那么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可能被监听的

这里的所有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
『缺钱』并且『有理想』
他们想挣钱,挣大钱,他们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想做的事业
所以,他们把这个也当做事业
在这里有挣钱的,但也就是塔尖的那么几个人,所以最后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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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太有资格回答了,亲身经历

首先,他们不会直接跟你说,他们是做什么的,让你加入之类的话

这个一般都是亲戚或者朋友介绍,带着你以串门的形式去他们所谓的朋友家做客,并且像是聊天一样

第一天,去的第一家这家主人是个大学教授,气质很好,谈吐也很有涵养,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太清,反正会是一个非常愉快的聊天过程,然后第二家,这家女主人是个饭店老板,他们会介绍自己原来的工作,然后并且讲述自己来的过程,而且会把你现在脑子里的想法(传销,骗人)全部说出来,就是认同你,但接着他们会强调,抱着揭穿,拯救家人的想法,我来了,但来之后,通过我的实际调查,发现不一样了……吧啦吧啦一堆,然后第三家,这家主人就会开始正式给你介绍这个所谓的“生意”,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平均一天去2—3家,他们具体都很近,即使坐公交车也就几站,一般每家呆的时常大约1-2小时,到时间你的亲戚或者朋友就是主动说离开,接着去下一家,总得感受就像上课一样

总体时间长度为三天左右,我敢说一般人
第一天敢说『不信,这是骗人的』
第二天敢说『不信,应该不太可能』
第三天,其实才是最重要~

而且给你讲课这些人里面,有教授,老师,人大代表,生意人,大学生,研究生,农民……反正各个阶层的代表都有,所以无论你是哪一个行业的人,你都会看到相应的影子

下面我说说第三天

第三天是最关键的一天,别看前两天说的天花乱坠,其实都是铺垫,即使你没百分之百信,但它已经在你心里种下种子,最后这一天就是让它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大家的质疑无非两点

第一,这个“生意”怎么挣钱?
第二,这个“生意”违法不?
第三,这个“生意”所谓的这些钱多久能挣回来?

他们一定会强调,你现在所在的城市,是国家正在大力发展开发的城市,所以这个“生意”是国家秘密运行的,目的在拉动地方经济,减少贫富差,也就是你去了

然后,这时候就开始会出现一个人给你演示,这个怎么国家就允许了呢?他们真的很厉害,RMB大家都认吧!从RMB上他们会找出各种细节来和这个“生意”联系上,并且带有大量历史信息,不得不说,其实这些人,挺有水平

然后,先决条件陈述完毕,也就是证明它是合法(只是不能公开罢了)之后,开始进入你最感兴趣的了,这钱咋挣呢?给我讲的是一个复旦大学的高材生,真的讲的好好,我数学这么差,都听懂了

最后,我还得对这次行程做一个总结,不得不说,我的口才还是可以的,这个总结类似大学竞选会,但在这更像是一个仪式,反正很麻烦,我很受夸奖

可以看的出来这里的人都是受到严格军事化管理的,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很谨慎,即使你在外面只要没出去那个范围,那么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可能被监听的

这里的所有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
『缺钱』并且『有理想』
他们想挣钱,挣大钱,他们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想做的事业
所以,他们把这个也当做事业
在这里有挣钱的,但也就是塔尖的那么几个人,所以最后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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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

4月11号夜,北京微冷的天气。我在中关村公馆的一个酒店中,安排老婆收拾行李,她带小女来京玩了几天,已定好4月12日的机票,早班机,所以需要晚上收拾一切,已约好明早专车,一切安稳又温馨,除了心底一些依依不舍的情愫。

晚上21:00的时候,《男人装》记者私聊我,说上回关乎比特币的采访已经登在四月份的《男人装》上了,由于他在澳洲,无法给我寄一本。我说没事,现在就下楼买。于是,有点小激动地,连袜子都没穿,套上皮鞋,往外面走。报亭离我大约200米,十几分钟就买回来了,老婆和女儿都睡着了。采访的文章在第108页,不到1000字,几分钟就看完了,顺便看了其他文章...还有模特们丰美的身躯。

这时,电话响了!

一看来电地址是家乡的电话,心里一沉,毕竟是半夜。接听,里面传来我叔叔的声音,这个淳朴中年人近乎悲啕的声音。他说,堂弟深陷传销组织了!旁边还有婶婶的声音,不断补充一些细节。对我来说,开始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紧接着惊天霹雳。这完全没想到,一来总觉得传销离我的生活很远,二来印象里堂弟才读高中,于是一些细节的信息我并不听得十分清楚,因为我当时在被子里,同时在巨大的惊讶中。

“叔不知道怎么办了,得靠你想想办法啊。”叔很少求我办事,这时他颤抖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也是这句话,焕然让我清醒。望了一眼旁边熟睡的夫人和女儿,起身去洗手间,打电话回去追问叔叔几个细节才放下电话。他们模糊知道的信息是这样,6号的时候,在东莞打工的堂弟说出去找另外的工作,和他同学离开了东莞,后来电话一直没有打通,也没有做多联系,直到两个小时前,收到堂弟打回的电话,说他现在黑龙江,被传销组织困着了,明天早上若不救出来,可能就联系不上了。

再去家人微信群一看,已经轰炸了,都知道了这个事情。大家手忙脚乱的,各种出主意,有的说写求救信放在钱里面丢出窗口,有的建议报警,有的说只要咬紧牙关不给钱半个月别人就会放回家等等。

他们都在广东,离黑龙江最近的是我,北京,1518公里。此刻不想吵醒老婆和孩子,起身去洗手间,非常小的洗手间,我靠在洗手台,靠一台手机,开始营救计划。

接到堂弟电话的是他的姐姐,我的堂妹。此时,她在微信群中说,堂弟的电话半个小时前是可以打通的,可以用雷州话小声沟通,不能发短信或者微信打字。

我迅速拨打堂弟的电话,可以打通,然而没人接。再回家人微信群寻找更多信息,发现堂弟也在这个群,于是申请加为好友。

再去知乎搜索一些相关帖子看,似乎这类传销的拯救非常不乐观,有人说她妈妈被传销组织骗过去三年了,还没见到面。还有一个从传销虎穴中逃出来的人写帖子分享他的经历,第一天到达先以某些名义上缴身份证,然后安排当地好玩的,当晚有老乡找先聊天,让放松警惕,第二天早上开始上洗脑课,然后转移阵地。

越看心头越紧,若明早之前没能把堂弟救出来,后面的难度就更大了,现在唯一知道的消息是在牡丹江市,人生海海,到时从何找起呢。我想到电影《飓风营救》,那位姑娘被劫走前给她父亲打了电话,她父亲非常冷静而决断告诉她先躲在床底,同时告诉她被劫走在所难免,要求她被拖出床底时大声喊出劫匪的相貌,最后和她说,一定会来营救她,一定不要放弃希望。影片接下来的剧情,就是这位特务退役的父亲,独闯欧洲,凭借电话里的信息和强大无比的美国fbi朋友,一路高能,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灭了整个犯罪团伙,把巴黎劫姑娘到卖姑娘整个产业链都灭掉,最后救回他的女儿。

“若有他的身手就好了。”心里嘀咕一下,英雄的情绪弥漫起来。“滴”,微信的声音,竟然加我为好友了,虽然对面不一定是堂弟本人,说明此时手机有人在了。迅速开了录音,再次拨打电话,这回通了,我的手握着手机有点颤抖,小声用雷州话说了一句,是你吗?

每秒都是煎熬的等待,终于,传来一声“嗯”,无法肯定辨别是堂弟本人。于是再问,不方便讲电话吗。再传来一声“嗯”,不过这次肯定是堂弟本人了,虽然不见一年,但鼻音易辨识。

“好。你不用说话,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用手指敲手机就可以,敲一声表示是,敲两声表示不是,明白吗?”

“嗯。”几秒后,听到对方手机敲了一声。

“房间里有几个人,他们睡了吗?”问完后,感觉有点傻,于是再补充,有几个人就敲几声。听到敲了三声,再重复他们睡了吗的问题时,听到一声“嗯”。好吧,敲手机回答问题这个方式行不通,我问,可以微信吗?

听到对方手机敲了一声,电话挂了。微信发来了消息:哥,有点怕。

我回复:把位置发送过来,位置--发送位置。

很快,微信收到以下一个图:



从图中看出,他的手机只有25%的电了,于是这时迅速回家人微信群,告知大家不准给堂弟打电话或者发微信等操作,一定要让他的手机有充足的电和我联系。再问几个重要地址信息,得知此刻他的完整地址是:黑龙江省牡丹江市江城美地(五期)大门口进门左手边第一栋3楼301室。该屋有三个房间,一共住了九个人,一个40岁妇女带着三个老的女传销人员睡进门第一个房间,一个45岁中年男人带着1个老传销人员住一个房间,还有一个老传销人员和堂弟以及堂弟同学住最里面的房间。

他们的身份证果然已经被上缴,说是用来办理人参的代理证书。作息时间也问清楚,明早7:40统一起床,吃早餐,四个老成员会出去上班,他们作为新成员明早9:30会有领导过来给上课。

对比知乎的帖子,发现非常相似,也就是说营救最好的时间点是从现在开始到明早9:30之间,若没有强大武力保障,最好的营救时间是明早8:10-9:30之间,那时屋内只有三个人,一个中年人和一个中年妇女,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还有两个就是堂弟和他同学。心里盘算着,若我带一个人过去,然后对方能打开门,将可以是4:3的优势,内应外合,有信心带走人。那么难题只剩下一个,如何让他们打开门?

站久的双脚,麻麻做痛,干脆做到地上,冰冷的地方给我一个激灵,心头一大瓢冷水,痛苦地发现真正面临的大难题是:明早我赶不到牡丹江!

手机查询,果真!火车T297,需要19小时;飞机CN7103,需要2小时20分。最起码,下午14:00才能赶到!

谁能上门呢?狠拍脑门,警察!真是后知后觉!于是迅速拨打0453110,牡丹江市110电话,连打两个,详尽说明了情况。


110接线员说会马上转交给片警处理。心头松了一口气,马上给堂弟发微信说明要配合警察的救援,特别强调他要告诉警察失去人身自由,这样警察才更有合理的理由进行营救。


然而,20分钟后,这条路的希望破灭。片警打我电话,询问了情况后,死活不肯出警,理由是工商部门还没有核实是传销,他们不能出警。


从图可以看出,最后该片警拒绝和我交流,最后两个电话直接被掐断。在那个寒夜,心里异常的失望,明明已经查实了具体的地址,明明说明了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情况,可是被如此粗暴拒绝,甚至被该民警可笑质问“我们牡丹江离广东那么远,你弟究竟是怎么来的呢,是别人拿刀架他脖子上来的吗,凭什么现在说我们这有传销呢?”

虽内心滚过千万个对该民警的草泥马,但此刻也得冷静下来,寻找其他办法,时间不等人,已经过了凌晨。尤其是微信告知堂弟今晚警察不能来的时候,他回复了一个“哦”,隔空感到他的失望。

第一个想到的是美团外卖,内心演算一遍:如果以堂弟名义点一份早餐在8:30送上门,然后和快递员说好整个情况,给他钱让他做好外应,同时现在让堂弟假装和看守他的老成员传达吃不惯北方早餐,想明天点一份甜早餐,顺便问他要不要一起。

然而这个想法没有走通,因为外卖无法精准预约送达时间,也无法事前联系到快递员,同时这个非常突兀,容易引起老成员起疑。

接着想到的就是滴滴快车,因为这个可以提前和司机沟通,同时逃跑过程中,有车非常重要!

于是迅速打开滴滴预约快车,88秒倒计时!咬着牙关等手机屏幕的一秒秒过去......悲催,没有人接单!再来一次,也一样!失望到极点!联想到民警的态度,更加悲愤!操他妈的这个国家!!

长叹一口气,突然想起,操!三线城市肯定快车少啊!但是肯定有出租车!立马切到出租车预约频道,果然地图上有几辆出租车!直接加爆小费30元预约!从该小区大门去牡丹江火车北站!

立马有司机接单,我拨打电话过去,说明情况,愿意事后给劳务费500元,司机听到中途就说,没办法做到,让我取消订单!

再次预约,我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士,也期待一次东北人的正义!直到第四个司机,孙师傅的出现。他答应了,他能做到的是我堂弟亲自打电话给他,说明地址,然后他去敲门!如果门不开,他也没办法!

我满足了,激动得热泪盈眶,约好敲门时间,8:40!

赶紧微信告知堂弟,告诉他如何做好内应,吃早餐的时候观察一下大门是如何开关,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想办法,联合同学周旋他人,8:40一定要打开门!

再而,在网上搜索该小区大概安装的是什么锁,如果仅仅是手工反锁没问题,要是钥匙反锁,那得有抢夺钥匙的过程,堂弟他们的胜算就小了。

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于是再次电话孙师傅,希望他明天敲门的时候,如果门没有打开,就厉声说是便衣警察上门查人。孙师傅有点为难,但还是答应了!

再想和堂弟说几句,但考虑到他手机的电量,于是微信说最后的叮嘱:删掉全部聊天记录和来电显示,关掉网络,最好现在找个地方充电,没有的话,一定要保证明天能接到司机的电话!

他回复,好的,他有充电宝。

暂时不再联系。凌晨两点了。北京黑漆漆的夜,牡丹江也是。我完全没有睡意,此时已坐在马桶上,异常明白抽烟的意义。当然没吸烟,手指交叉,又双手合十,紧张又祈祷,祈祷一个顺利的黎明。

回到床上,睁着眼,思量着下一步,要是明天不成功,得马上坐飞机过去,他们肯定转移了,我该如何去找堂弟呢,通过物业找房东电话问租客电话......问小区保安......到街上找卖人参的人......似乎每一步都好艰难!

5:30,手机响了,是预约去机场的专车,北京飞衡阳,老婆孩子的班次。爬上来,似乎一点困意都没有,洗刷,收拾行李,送老婆孩子去机场。

8:20,老婆孩子的飞机已经起飞。我在南苑机场,叫了一辆的士,朝着首都机场的方向,算着时间,一旦孙师傅说失败,立马买机票从首都机场飞往牡丹江,一路上,内心忐忑不已,又有着一股悲壮!

8:45,给司机打电话,没接!给堂弟发微信,没回!悲伤,内心嘲笑了自己,该计划漏洞百出,怎么可能成功呢?

8:58,麻木的给堂弟发一条微信:到火车站了吗,我给你买票,你到取票机取票就行。在我的内心想着,就应该是这样,顺顺利利的,应该到火车站了,堂弟,你一定该到火车站了,我给你买票,你取了票坐车回来就行。

一分钟后,竟然收到堂弟的微信,如下图:


还有点不敢相信,赶紧打开滴滴,发现这个行程在进行中!!!拨打孙师傅电话,他说真的送到了!!!

再也忍不住,瞬间飙泪!强忍着哽咽,和司机说,不去首都机场了,回中关村!

路上还不甘心,叫堂弟晒车票,如下图:


4月13日中午,终于在北京见到堂弟,百感交集。也和他了解到实际救援情况:四位老成员前脚刚走,孙师傅的电话就打来了,堂弟和他说了具体位置,孙师傅上门来。此时大门还没反锁,正准备反锁,堂弟猛然冲出去,拉着司机跑到好日子超市停车时,这时堂弟又想起身份证还没拿,同时还想救出同学,于是恳求孙师傅带他再上去,这时上去,孙师傅假装是便衣警察,屋内这时只有三人,40岁中年男不知去向,于是逼中年女拿出身份证,同时拉同学B快跑。同学B还想拉另外一人跑,那人却拉着同学B不让跑,原本在门口盯着中年女的孙师傅进屋来,呵斥一番,同学B才得以脱身,三人飞奔到超市,开车往车站狂奔。堂弟和同学B买了牡丹江-哈尔滨,哈尔滨-北京的车票,一整天都躲在候车室和火车站上发抖,甚至他们早上就到了哈尔滨火车站,转下午5点的车来北京,他们都不敢迈出火车站一步。直到在北京站看到我,按堂弟的话说,终于见到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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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记述,是答主亲身经历从被骗传销到逃出的全过程

出于对当事人的保护,人名均为化名,具体地址有所改动

希望足够多的细节能对大家预防被骗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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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在楼下,我手上有东西,不行就喊。你确定是一单元吗?一单元是东北方向那个单元。”

“绿色窗帘,看能不能找到”

“看到你了,防盗窗有花那个,四单元”

“我等这屋子的人熟睡之后,告诉你,你再来502接应一下”
 “里面几个人?”
 “就一个”

5月30号端午节,21点51分,得知屋子里除我以外只有一个人,二贵发来微信说:“我已经在502门口了”,但忘了这个楼有门禁,他出去之后可能就进不来了:“我到楼下,楼道里太危险了。万一出什么事,两个都跑不出来。”

我悄悄收拾好了行李,背起背包,蹑手蹑脚,生怕木地板会发出响声,试探的从次卧挪步,穿过对面楼从客厅窗户投射过来的灯光,伏在客厅门口阴影处。万一被他发现拽住我,整个小区里他们的人都围过来,那我就交代在南宁了。

睡在主卧的另一个人是夏暮,比我大一岁。2015年我们一起报名时尚摄影班。此后经常一起拍创作,互相介绍工作。去年秋天在北京拍摄活动的前一天,他放了大家鸽子,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朋友圈也看不到他拍的照片了。

今年春天,见我在群里发外卖红包,夏暮跟了一句话 “铁男你怎么还在吃外卖呢”,我没有理会。过了一段时间他打来电话寒暄,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能赚多少钱,不忘挖苦“那怎么够花啊?”他讲到自己正在南方,有很多适合拍照的风光,有好机会一定叫上我。

一个月后,夏暮再次来电,说自己在给姨夫经营的旅游公司帮忙,需要摄影师去云南拍宣传照,机票食宿公司全包。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告诉我身份证号,我让公司前台订机票。”

5月28号,我在航旅纵横上看到机票到达地是南宁,赶紧发过截图问他:

“你不说去昆明吗?怎么机票是南宁的”

“南宁也有景点,看完南宁我们再一起去云南拍。”

“你不会是去搞传销了吧?”

“鸡毛传销,你尽管来玩儿,不用带钱!”

因为目的地跟说好的有偏差,我把行程通知了朋友,说我要去南宁搞传销了。没成想一语成谶。

尽管有朋友觉得夏暮挺抠门,但第一次见面他就把拍摄机会慷慨相让。他曾经跟我抱怨,设计师的工作实在太辛苦,摄影对他而言相对自由。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坚持拍多少照片。看他最近朋友圈晒买下商铺的合同,写着“给自己的未来积累财富”,大概另谋出路了吧。

5月30号凌晨,飞抵南宁吴圩国际机场,夏暮已在出口等候。一身浅色的打扮跟以前不太一样,长钱包和手机握在一起,“给家里打个电话吧,说你到了”。我一个北漂,出个门哪还有必要告诉家里。后来才知道,其实这是传销组织表示关心的标准流程。

疾驰在高速路上,相隔不远就能看到东盟成员国的国旗标志,夏暮跟我数算着这些国家的国旗,“你看,没有韩国吧,都是萨德闹的”。实际上韩国本来就不是东盟成员国。

到住处已是凌晨一点半,夏暮一人租整套三居室,屋子里布满了各样饮料,码放井然有序。“觉得屋子太空了,又没什么可放的,只能一箱箱的放饮料了,喝什么随便拿。”我问:“你在旅游公司具体做什么?”,他微微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困倦的旅游等同苦行,我请求下午再去,他说“那不太好吧,要早点去拍照啊。”


换地方睡不着,半睡半醒的上了旅游大巴。大巴车中途还接了几位游客,几乎都是两两同行。我实在太困,头一歪就睡。可不到20分钟,就被售票的女导游吵醒,夏暮从一叠钞票中抽出两张,导游给了他三张票:“多送你一张”。其实买票只是走形式罢了,从导游到司机,还有半车游客都是他们自己人。

“来来来,大家精神精神!往前瞅,瞅着啥了?”

“美女!”夏暮在内的几个游客大喊。

我抬头一看,导游1米60左右,两眼放光,说话间挤眉弄眼,双唇抖动,活脱脱的一个女版赵四。这帮游客是怎么喊出口的呢?在后来的通话中,夏暮说女导游已经混到了行业中层,月入十几万。

“首先告诉大家,我们团不会领大家买东西;其次,虽然我这么漂亮,但是在我讲解的过程中大家还是不要拍照和录像。” 这估计是怕传销宣讲被人拍下证据。

大巴首先开过使馆区,导游介绍了两旁出现的国家使馆,列举这些国家的特产,并把所见都往东盟成员国上套,路过日本领事馆时,导游说:“看这个建筑,大伙儿能猜出来是哪个国家吗?” 稀稀拉拉的声音回答说是日本。“不对!只有那天一个大哥说对了(顿了一下)是小日本儿!来来来,大伙儿跟我一块儿喊,钓鱼岛是中国的!” 众人齐声:

“钓鱼岛是中国的!——”

“钓鱼岛是中国的!——”

市中心的介绍并无新意,国内所有城市的建筑几乎都长一个样。女赵四的口沫经由麦克风传导,仿佛透过车载音响都能播撒到后排游客的脸上。XX购物中心多大规模,XX银行办的卡能国际通用。

在经停南宁政府广场时,导游说:“大伙儿瞅瞅啊,看这个政府大楼是不是跟人民大会堂一样,”说话间,她让每个游客自报省份,有来自河北的、辽宁的、黑龙江的。“你们见过什么地方的政府大楼敢建成这样吗?这里边啊,是有学问地,你们的省会都叫省会,但是!南宁是自治区的首府!首府是什么意思你们直(知)道不?”大家默不作声,“省会,是一个省的经济政治中心,但是啊!这个首府是东盟成员国的中心!只有管着几个国家的中心才敢叫首府啊!”我刚要咽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去。“首府”和“省会”的区别在于建制为省还是为民族自治区。首府是民族自治地区的行政中心,跟管多个国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微信响了,终于能有个人聊天救救我,原来是一个约拍信息,我跟小姐姐说自己是给旅游公司拍宣传照来了,一车中老年人。“我的神仙啊,南宁还需要跟团,吃好玩儿好啊!”

夏暮发现了:“哪个姑娘跟你聊呢?,我告诉你,不能被小姑娘牵着,你越重视她她越不拿你当回事,先别理她。”

导游继续“大伙看啊,政府大楼上面是不是有个塔尖?你们直道这是啥意思吗?”她在胸前伸出手掌:“看到我手里拿的什么了吗?之前有大哥跟我说,我手里拿了一块金砖,说滴对啊!你们想要这块金砖吗?”车内齐声回应:“想!” “大点声!”“想!——”,我对口型演双簧都觉得累,夏暮却喊那么大动静。我当时猜测这是为招商引资搞的旅行团,知道真相后,这喊声令人心寒,估计被骗来的半车人都回不去了。“大家看左手边,这是广西省博物馆,这个建筑是不是像一个眼睛的形状啊,眼睛在看哪儿呢?没错,就是政府楼上面的大金砖。只要有胆识,人人都能分到南宁的这块金砖!”

在纪念反法西斯胜利阅兵时,夏暮在各个群里转发习近平检阅致意的手势代表着什么含义的图片,其实那只是简单的问候,没有任何意义。以前看到这种谣传我都会忍不住对峙论证一番,现在不愿意跟人起争执,更何况我们只一起玩儿摄影就好了,其他层面的事就不理会了。

“我们走了这么久,大家能在南宁街上瞅见警察吗?不能吧?在你们来南宁之前一定听说过这个地方的很多负面新闻,什么边境走私枪支、贩毒,最出名的是什么啊?那天有个大哥跟我说是传销,然后有个大姐又补充了俩字,基(声音拉长)地啊!可实际上你们又看到了什么?这个城市发展的多好!告诉大家,其实南宁不是没有警察,街上不少便衣警察,默默地保护着外来人员的安全。你们在新闻里看到的那些负面报道,在这里就不攻自破了吧?”

女赵四在屏幕上点开了“全国文明城市”的照片“其实这是我们果(国)家的宣传策略,南宁是个好地方,但是不能所有人都来啊,那不乱套了吗?负面消息是为了挡住那些没有胆识发财的人的,你们想啊,如果南宁真的那么乱,那么多传销,国家害(还)能把文明城市的荣誉给这里吗?” 接下来她放了一首宋祖英的歌,《防城港好地方》,有段歌词是:


都说防城港是个好地方

新的一极地阔天宽

五湖四海的朋友来这里

这里永远是春天


三岛三湾美 独弦琴声传

金花白鹭红树林 梦想的海岸

齐心合力干 想不富都难

钢花映照不夜港 前景多灿烂


车辆经过一片开发区,远处湖中心小岛上有个别墅区,导游介绍这是只有国家领导人开会才会下榻的地方:“给主席住的地方为啥建在湖中心?你们看,南宁经济这么发达,08年胡锦涛在南宁过的春节!提出北部湾特区建设5年赶上深圳,10年超过香港,15年内建成区域性国际化大都市,一个像拉斯维加斯一样有特色经济的城市,大家想不想来啊!?” 语气好似相声中的贯口。

“想———!”

“你们可能要问啊,南宁经济这么发达靠的是什么产业!?旅游?制造?为啥那么些有慢性病的人过来待一段时间,病就好了。南宁没有有污染的工业。但是这么多高楼,建设这么好,又是东盟的首府,总要有钱啊。你们猜是什么行业支撑着?告诉大家吧,南宁主要发展的是虚拟经济,这个说起来就高深了。。。”沿途略微荒芜,女赵四为填补这段空闲,又打鸡血似的给大家唱了一遍《北部湾好地方》:


齐心合力干 想不富都难

钢花映照不夜港 前景多灿烂


大巴开到了南宁的五象广场,女赵四指着地王国际大厦介绍到:“这座楼地上有56层,象征着我们国家56个民族,其实地下还有三层,大家看这个楼的外形像什么?像不像一个大哥大的形状?其实这象征着一个虚拟经济的发展方式,具体怎么回事,大家下午就知道了。” 难道下午还要讲经济?其实地王国际共有58层,而不是导游介绍的59层,硬要说像大哥大的话,随便一个城市都能找到这种造型的大楼。导游连珠炮的语速和大巴车的行驶速度,让人只能跟着她的思路走,无暇搜索查证,就被带进下一个话题了。以至于导游讲到这里,我才有空发微信跟在北京的朋友抱怨一句:“他们路过日本大使馆竟然还要喊口号,这个旅行团不太对啊……”

女赵四灾难性的讲解让人如坐针毡。只有中间50分钟去南宁博物馆的自由参观勉强像是旅行该做的事。下车后,导游还给很多人发名片,介绍自己是XX旅行社,这个旅行社的注册信息可以在网上查到,而且没有任何负面消息。


此刻的南宁就是一个蒸笼。困饿累交加,一下车,衣服就被汗水浸透。本想中午能补上一觉,夏暮说他姨夫马上就开车过来接我们,中午一起去吃饭。大概快被蒸熟的时候,一个戴墨镜身着蓝色格子短袖的中年男子开着夏暮的polo过来了。我原本就不爱说话,现在又几近剩下半条命,握手打招呼后就瘫到后座了。隐约从后视镜窥视,这位姨夫被漆黑的墨镜遮挡剩下的半边脸布满沟壑,颇有几分黑社会老大的气质。老板可能觉得声音低沉更有气势,但没控制好,成了气若游丝:“我们中午先找地方简单吃点,下午去玩儿,晚上再吃好的。”

车子停在一个乡间饭店门口,大门敞开,没其他顾客,只有对面老旧的大风扇吱吱作响。姨夫老板把手包放下,拿菜单端详良久。点了两个菜,一个西红柿炒五花肉,一个酸辣土豆丝。:

“你瘦,多吃点肉” 姨夫老板一块接一块的往我碗里夹肥肉。

“听夏暮说你在北京一直吃外卖?”

还没等我接过话茬,夏暮抢先一句:“是啊,跟我在北京的时候一样,吃不到啥好东西。”

“恩,自己也懒得做饭了,翻来覆去就是那点东西”我应和着。

姨父老板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墨镜,脸上透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当你稀疏平常的生活,被一个刚见面的人用这种眼光俯视时,多少有些不自在。

“以前没有来过南宁吧,是不是在电视上看到了很多负面新闻?”

“我不怎么看新闻,没太在意” 其实我只是想快点结束对话。

“现在对南宁印象怎么样,感觉这里发展的不错吧?”

我满脑子都是女赵四的形象,哪有什么对南宁的印象:“恩,还行。空气比北京好多了”

总算离开了让人局促不安的小饭馆,开往景区。一个旅行社的老板,怎么会有时间请我吃饭,哪怕是为了给自己的景区照片质量把关,也不必亲自动身吧。回忆起上午令人啼笑皆非的讲解,又想到这个姨夫老板根本就没有提拍照的事,越发感到不对。“夏暮,咱们下午去的地方叫凤凰谷吗?” “对。” 我打起精神,脑子飞快的搜寻自己在南宁的朋友,幸好还有:

“二贵,你在南宁吗”


“在”

我发送了一个定位给他,位置是南宁的三塘镇。

“你跑三塘干嘛呢?”

“一个摄影的朋友,说自己亲戚开旅游公司,负责一切开销找我过来拍照玩儿,不过从目前来看这个亲戚并不像开旅游公司的,所以如果有什么异常,我就逃你那里去。”

“听着就像传销” 二贵发送了自己的坐标。

“手机保管好,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收了,也不要借给别人”

车子开上了一段山路,心中的不安,随着信号的递减而增加。驶入一个村子的时候,彻底没了信号……

还好,凤凰谷入口内外人满为患。这是需要买票才能进门的景区。然而姨夫老板并没有买票。门卫问他,“你们几个人?” 姨夫示意三个,老爷子在写满 “正” 的小本本上画了一个 “下”。

景区内竹林密布,小路崎岖,根本看不到远处。鸟叫声,人喊声相映成灾。在路左侧看到一个缺口不断有水涌出来,姨夫老板问:“这水是从哪儿出来的?”,看起来不像泉水,我视线往右移动,发现了裸露在地面的水管:“那边,水管放出来的。”。姨夫老板说:“这里面不小呀,不知道啥时候能走出去。” 这个姨夫根本就不是景区的老板!

就在迟疑之际,迎面走过来一个光头男,大约40多岁,皮肤黝黑,格子短袖、蓝色墨镜,气质简直跟夏暮的这个姨夫是一套模具打造出来的,大概光头男出厂陈列太久,略有缩水,整个人矮了一截。

“哎呀,来了哈!” 光头男把手包往腋窝提了提,秀出五十度灰的齐整门牙。

“你这是来接我们啦?”

“那可不!”

光头带我们来到一处人造瀑布,男女老少在此嬉戏。还有几个人在瀑布一桥之隔的岸边钓鱼。从嘈杂的口音中听出应该都是外地人。几十人互相打招呼。我2012年在沈阳跟同学见到过类似场景,不会有任何一个正常的公司会是这样的员工组成,除了传销。此时手机彻底没网了。

“来来来,我们这位是专业的摄影师,想照相的过来啊” 我被噎得无话可说……

“你看这个瀑布不错吧,大伙儿在这里照啊!”姨夫指着前面很多人在玩耍的人造瀑布。此时我也就是个按快门的,没有指挥权,也不想指挥。

“我来!给我拍好看点啊” 等待身后的人走过去,大概是我唯一的思考了,咔嚓。

来了两个五官难以辨认的女人,咔嚓。

“来,帮这个钓鱼的老妹儿拍一张” 光头男喊道,我浑身不自在,只想离开。

人流来到亭子下休息,不断有自来熟的陌生人向我打招呼,往我手里塞荔枝。我来不及推辞,微笑接过。暗地里已经悄悄编辑好了信息,准备发给二贵。

“确认无误 凤凰谷 信号不好 我晚上找机会去你家”

发送失败,看着闪烁的一格信号,点了无数次重新发送,红色的叹号才终于不见。稍顷,不知走到哪里去的姨夫回来了:“走,我带你们去转转。”

两侧是竹林的山路包围着看不到头尾的湖,路窄到只允许两人并排通行,我尾随其后,一边走一边看手机,找信号把短信发给在北京的同学,多一份保险。

路上遇到两位50多岁的中年妇女,两个人一身紫色,其中一个凉鞋带坏了,走路一瘸一拐,夏暮主动帮忙搀扶上下台阶。他把两位阿姨带到路旁秋千,让我帮忙拍合影,绛紫色的老太太们用了好长时间把手里的LV摆正在秋千中间,细看这褐色大包,除了花纹稀疏,线头外露有点铁锈以外,毫无破绽。姨夫带路的任务似乎已经完成,倏的消失了。我去了趟半山腰的洗手间,还是没有信号,出来以后,两位绛紫色阿姨已经和夏暮在旁边的小亭子等我了。

其中一位阿姨一脸关切:“小伙子,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刚到。”

“你在做什么工作啊?”她上下打量着。

”主要是摄影”

“哎呀,那不好干吧,能赚多少钱啊?”

正常的人际交往中,陌生人不会这么问。但是在传销团体中,每个人都会问这个令人生厌的问题。我不得不正眼相视问话的这位阿姨,她仿佛从《辛普森一家》里走出的Marge太太长出了Homer先生的泳圈,又被人恶作剧浇了一身紫色油漆。厚厚的嘴唇包不住绽放的门牙,深深的脖子纹路不断溢出汗水。

“不直(知)道你刚才看没看到你这个姨的儿子,他好像跟你一边儿大,也是照相的,来到这好几个月了”,她指了指凉鞋断掉在一旁默不作声把风的女人。

“你来南宁之前一定看到过媒体上报道的负面信息吧?其实那都是假的,你看我们在这里过得夺快乐啊。胡锦涛来过南宁,说要让这块儿的建设5年赶上深圳,10年超过香港,15年建成区域性国际化大都市。你直道我们是啥公司吗?你这小哥们有没有跟你介绍过?”

“没有”

“小伙子,那你听说过商会吗?”

“我只知道温州商会,听说过这个词,没具体了解过”

“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黑龙江的,在北京工作”

“哎呀,老乡啊!姨告诉你啊,我们是东北商会滴”

在说“东北商会”的时候,她脸上每个褶皱都挤出了骄傲的气息,而我只有一脸懵逼,又不得不继续听她扯下去:“你也看到了,在我们这的都是外地人,没有广西本地人,我们也不要本地人,你说为啥呢?” 因为本地人都知道南宁这个地方怎么样,不会受你们忽悠啊,我忍住没说话。

“上午是不是在大巴车上看导游介绍了?一开始导游让你往前看,看到什么了?看到美女了对不对?……首府跟省会不一样……”

“就连最高的那个大楼都盖成了大哥大的形状……”老太太不用换气的,把上午女赵四导游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头痛欲裂的我硬是挤出了一丝微笑。

“接下来的,就要我跟你说了,你别看外面怎么说南宁这个地方,但是这里在飞快的发展,靠的是啥啊?就是我们的虚拟经济。这些事情是不能让本地人直道的,只有少数外地人才能做这个行业。” 她一边说,一边数着粗壮的手指:“我们一不要广西本地人,二不要国家公务员,那些被新闻蒙蔽的人我们也不要,我们这个产业是有国家支持的,街上都是便衣警察在保护我们。你像我平时在南宁市区开车,也不像你们北京那样限制这个限制那个,你注意到没有,街上好多都是外地车牌号,我们偶尔闯个红灯啦,掉个头啦,交警看到都不会管我们,因为啥啊,因为国家要发展这个地方,南宁的经济全都靠我们商会做的虚拟经济顶着呢。” 你们追求的就是一个可以违反秩序又不会被惩罚的世界吗?

“ 姨就问你,小伙子,既然你都来了,想不想赚钱?” 我分明是被骗来的啊,为了平和的有机会脱身,我故意瞪大了眼睛:

“当然想啊”

“那就对了,咱都是实在人,来,听姨给你细——”

“嗯!” 她被另一个绛紫色的老太太打断,原来旁边坐过来一位广西本地的老大爷,老太太马上收声,对我们使了个眼色,大家换到了湖边的石头墩上。她从包里掏出来 4张A4纸和一支笔,边讲变画,夏暮也像第一次听似的全神贯注,我虽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不断写满各种公式的纸,思绪早已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神游了,不管她怎么美化,传销的金字塔式发展结构都是一样的:

向组织缴纳费用,认购商品,现在高级一些的传销组织已经完全没有物质商品了。就像这个团伙一样,自称是发展虚拟经济。实际都是在收骗来的人头费。他们的入会发展方式是,一个人认购一份,缴纳5万元,然后拉更多的人进来,瓜分从新人骗来的五万块,每个人可以拉三个人进来,骗人进来的人就是金字塔尖,下线骗进来的人越多,自己分到的资金也就越多。行业内部有明确的奖惩制度。甚至还承诺,如果一段时间后赚不到钱,想要退出,上交的钱还可退还。

“我们这管银行卡和密码的都不是一个人,有人有银行卡,六位数密码一个人知道两位,只有四个人到一起时才能取出钱来,跑了任何一个这钱谁也糗(取)不出来,所以万一你脚着不行的时候,这个钱还可以退回来”

老太太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的公式,显然所有的计算结果都是她背下来的,而不是算出来的。到了最后一页纸,恰好完整的画出了一个阶梯状的梯形。从阶梯的最下方,到阶梯的顶端,5万块,变成了700万。

“小伙子,看到没有,做得好的话,只要两年,你这五万块钱就会变成700万,懂了吗?”我本来就有数字恐惧症,何况是满满四张纸的数字。实际上其中漏洞百出,如果你真的看懂看通了,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多数传销组织的这套公式,从数学上就是说不通的。

“你这么短时间,讲了这么多,我今天实在太困了,昨晚都没睡觉,脑子都跟不上了。”

“没事儿”老太太收起了纸笔:“你只要记着交多少钱,有多少回报就行了,交多少钱?”

“53800”

“没错,两年后能赚多少?”

“700万”

我暗自感叹,经济真是不行了,交两三千就能搞传销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核心课程结束,我们原路返回一开始所有人聚集歇息的亭子,远远的就听到了动次打次的节奏。老太太说:“你瞅着没有,这个就是我们平时的工作状态,不用那么辛苦的给人打工,大伙儿在一块儿,每天吃喝玩乐都是一家人,还能把钱赚了,夺好!” 还跟我说,这个行业会改变人,内向腼腆的人都会变得外向大方,不会说话的人口才也会得到飞速进步。“你在这里一两年,就会知道行业真的造就人。” 是啊,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刚才放风的老太太突然问我和夏暮:

“你俩都处对象没?”

“没” 我说。

“没有,姨,你帮我俩找吧!”

“那没问题啊,好好干行业就有钱了,对象还不好找吗?姨认识的人多,帮你俩物色物色。”

亭子内外,三五成群散落着各色面孔,如果非要从这些人中找出一点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各样的衣着外貌,都遮不住呆滞又疯狂的神情。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发起唱一首歌,所有人都会瞬时变身舞者。从社会摇,到小苹果,如痴如醉,又能保持整齐规整,就连《乡村爱情》里亚洲舞王的桀骜也必定抵不过传销者的放纵。

“小伙子——!,你学新闻的怎么可能不会唱歌呢?唱一首吧,唱啥都行,咱一家人——怕啥——?”

“呃……我真不会,折腾一天嗓子说不出来话,太累!我——给——你——们——拍照吧——!”

还记得三年前,夏暮跟我说,有三十多岁的大姐在约拍APP下单,他实在不想去,“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对着三十几岁的大姐拍来拍去,别人怎么看我啊?给钱都不去!”,而此刻,他正跟一群中老年人一起社社社社会摇,他还正常吗?我感谢手中的相机,因为此刻相机就是我的隐形叶,让我可以躲在取景器后面不被拽到这癫狂的尬舞之中。


走到景区门口时已经是下午5点,手机信号恢复正常,我终于收到了二贵的信息:

13:50 “有机会马上跑,你旁边就是三塘派出所,如果不能,把具体小区、楼栋和门牌号告诉我,我帮你报警。”二贵已经赶去了我最后一次发给他的坐标。而三塘镇是我们中午吃饭路过的地方,距离凤凰谷还有一段距离。

临走前,所有人在凤凰谷门前合影,感觉身后有本地人看出了端倪,在用手机拍我给他们拍合照,我默默祈祷黑历史不会传得太广。当我翻看照片时发现所有人都只有竖大拇指的姿势。一个全身黑色,挂着5D3,和我年龄相仿的人,自称是摄影师,主动要跟我一起在后座,这位大脸盘摄影师发起了新一轮的洗脑:

“哥,对南宁印象咋样?是不是看到过很多负面新闻?其实那都是国家的策略……哥们我跟你一样也是搞摄影的,不过我在大庆,我不知道你拍一场活动能赚多少钱,反正我们那边赚不了几个钱,成天害(还)累得跟狗一样,我不知道你家庭条件咋样,父母没有给我留下啥。指望不上家里,也没法靠摄影这个工作成家,咱们家里如果不拖累自己就不差啥了。”

“那你们在北京还行,当然,主要吧就是接单太少了,也挣不到钱。上午你已经去市中心参观过了吧?还记得导游手里拿什么东西给你看了吗?金砖!……南宁有个56层高的大楼……虚拟经济现在是国家重点扶持的,我估计我姨已经给你讲了我们行业是怎么赚钱的了吧?你信吗?要我说啊,你不可能相信,对吧?刚开始来的时候我也不信。”

“嗯” 我靠在车门旁不想接话,但是他们有一套标准的话术,不管讲什么荒唐内容,都一定要不停的问对方问题,得到肯定的回答。“还好吧,就是我太困了,中间过程实在听不懂。”

“哎呀,过程啥地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投入五万,能得到700万的回报就行了,国家对我们这个行业呢,是大力支持的,但是又不能让所有人都过来赚这个钱,不然本地人都知道了那不乱套了吗?……”

“你看,我跟你一样,带你来的这哥们儿咱们都是干摄影的,咱们宰(在)一块,有啥说啥。你现在肯定脚着我们在胡说八道,不能信。我刚开始来前儿(时候)跟你一样,我也不信。但是你看我像傻子嘛?带你来的这个哥们儿傻吗?当初我妈骗我,说她在云南开了饭店,让我过去帮忙,机票都给我买好了,我机票拿到手一看,咋害(还)是南宁的呢?我也特别生气,但是那是我妈啊,我妈害(能)骗我吗?你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些小姑娘了吗?有不老少都是跟着对象儿一堆儿过来的” 后视镜中的姨夫拼命点头。

传销集团里一般都是亲人骗亲人,以至后来很多都是全家搞传销,我曾经大概了解了中学时大家公认的那些品学兼优的班花们的归宿,半开玩笑的总结道:她们的归宿有三种,1 去搞传销了;2 嫁给金链子了 ;3 抛弃了金链子去搞传销了。今天我不得不补充上第四条:跟着金链子一起去搞传销了。黑衣摄影师讲个不停:

“我几年前可是真的被同学骗去过传销啊,太他妈凶险啦!他们是真逼着你买东西啊,那时候刚到地方,就有人把我手机收了,得亏我留了个心眼,兜里还揣着一把小刀,我心想,实在不行就跟他们拼了。不管咋整都得逃出去。在那块儿的几天,大伙儿都是睡地铺,也吃不上啥好吃的。有一天别人都走了,就留几个小姑娘在屋里看着我,我掏出小刀,就吓唬她们,你们要是敢吵吵不放我走,我就跟你们拼了。你直道不?我不带把刀都逃不出去啊,那他妈可是真传销啊!”

“你看我们现在在南宁,大伙吃喝玩儿乐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卖东西就能赚钱,我们行业里边还有公安局长的侄子呢,公安局长过来考察了七天,觉得我们这个项目不错,特别认可。但是行业里有要求啊,国家公务员,在职领导干部都不能参加,于是他就把钱给了他大侄儿,让他侄子过来干行业了。你说公安局长能傻吗?要是传销的话他能不知道吗,还能让亲侄子过来?”

只有个名号,却不提是什么地方的公安局长,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摄影师实在倒霉,罚酒不吃,敬一杯传销的毒酒就一饮而尽。我在2012年经历的那次传销已经不会明目张胆的限制人单身自由了,现在传销集团学聪明了,如果不能洗脑成功,他也不会有什么业绩,限制人自由还容易惹麻烦,不如洗脑到对方甘心情愿的相信。这个所谓 “东北商会” 骗人过来不惜血本,连机票都管了,对于自己洗脑能力的信心可见一斑。但你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判断一群被洗脑的人在一起究竟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及早脱身是最明智的办法。

我在车上被迫听洗脑,此时的二贵已经去了三塘派出所报案,我手机屏幕背对着黑衣摄影师,看到他发来的微信:

“描述一下你在的地方,是平房还是楼房,什么颜色,附近还有什么特征,我在马路上,骑着黑色电动车戴着棒球帽,上面写着“yes”

其实,我心里的盘算是等他们晚上睡着再开溜,奈何凤凰谷没有信号,在车里被人包围又不方便打太多字,害得二贵一直在外等待,“不要急 我稍后拿行李”

“你这哥们骗你过来,你也别生气,都是为了你好,大家一起有个发财的机会。咱们一块儿在南宁这个地方好好考察玩儿几天,反正你也不用花钱,七天之后,如果你觉得这个项目不合适,我们再买机票,给你送回去”

一次被骗勉强算运气不好,第二次还相信骗子就是真傻了,被骗过来的人不一定都傻到完全没有判断能力的地步,但他们心存侥幸,觉得玩儿七天没什么。殊不知,7天时间内,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你对陌生城市的所有信息传销徒灌输给你的,几十人骗一个简直易如反掌。七天过后,洗脑工程竣工,你的大脑彻底被格式化,交完钱就回不去了。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里,这位同行说话一刻都没有停顿,酱紫老太说得对,行业真是造就人。曾经一个好好的摄影师就这样变成了演说机器人。

姨夫老板口中的 “吃点好的” ,其实就是韩尚煌自助。趁去洗手间的时间,我把西乡塘区韩尚煌的定位发给了二贵。

“你怎么跑那么远,我都到三塘去了”

“你能脱身不?能的话我就不过去了”

人生中第一次喝醉时有二贵在场,那已经是2009年的事了,大家通过校内网相识,因理想国论坛相聚北京。此后二贵回到南宁,只有2014年见过一次。幸好老伙伴们一直在微信群里保持联系。二贵在不同的群里直播这次 “救援”,我也不断的收到微信群的被圈提示。尽管暂时看来没有危险,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不敢保证这群人不会突然变脸。现在不得不承认,让二贵继续在周边埋伏实在欠妥又自私。对他而言,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我描述的一切是真的,甚至当时还有本地的朋友劝二贵不要来,因为在他们的认知当中,传销集团不会花钱骗人来。

整层韩尚煌都是同一个传销组织的人,按他们的话说,赚到钱的人就要请所有人吃饭,这是行业内部的福利。年轻人主动围坐一桌,我和夏暮坐一侧,对面是黑衣摄影师还有一位主动凑上来的高个子,高个哥们是下午放风的 “酱紫鞋断带” 阿姨的儿子,跟我年龄一样,但却打扮成了中年老板的模样,唯独鼻梁上的高度近视镜出卖了他。高个子说自己来自单亲家庭,毕业后做室内装潢设计工作,一直在给别人布置房子,几年过去也看不到自己能住上豪宅的希望,心里非常不平衡:

“哥们,你说咱们这一代人,啥好事儿都捞不上,大学毕业了要自己找工作,当年出生率这么高,那么多人一起竞争。好多行业都搞烂了,天天累成狗,拿那么一丁点工资,养活自己都费劲。现在这房价又涨成这样,真是不给人活路啊!来,咱们干一杯” 他说的的确不假,我喝了半杯啤酒,紧接着这哥们话锋一转:

“但是现在,我终于找到这个机会,进入了行业。刚开始我妈打电话骗我说她在南宁开饭店了,一个人忙活不过来,让我过来跟她一起打理。一开始我根本不敢信,我妈咋能大老远的跑南宁开饭店?她哪儿来的钱啊,但那是我妈啊,我妈还能骗我吗?骗我那也是为了我好啊!” 他起身,伸出细长的手臂,往周围指了一圈:“你看,那边那个是我二舅,还有靠窗户那桌都是我家亲戚,大家都是被骗来的,但是那都是因为亲情,还不都是为了自己家人着想。就像你,你哥们是咋让你过来的?”

“他是让我过来给景区拍照的,我和夏暮曾经是一起摄影的同学” 转头一看,夏暮已经去拿吃的去了。黑衣摄影师给我洗脑了一路,现在缓过神儿了:

“我真羡慕你俩,我学都没学过,都是直接干,要不咋整,总得有条生路啊。” 他吞下了一个生蚝,不瞒你说啊,我干摄影以前也在北京打过工,我经历太多了,最开始的时候就在KTV做小时工,那时候还年轻,不懂事儿,见啥都想要,干服务生那段时间一分钱都没剩。”

“我记得北京这一般服务生都管吃住啊,你怎么能一分钱都不剩呢?”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是前半夜在一个KTV挣的钱,后半夜就去另一个KTV花出去了”

“你能挣多少?”我也对这么讨厌的问题产生了兴趣。

“也就三四百块钱,有时候得挣两三天才能到别的KTV玩儿一回,那里边也都是外地过来打工的小姑娘,说出来不太好,但就是那么回事儿吧,我能咋整,你不花钱的话找谁去啊?”

我看了眼手机,二贵告诉我他已经在韩尚煌附近,而且还向派出所讲明了情况,但是民警要我提供传销的书面材料和证据才肯出警。

”你做好自己出来的准备吧。”

这个传销组织几乎都是口口相传,哪有什么资料证据。如果你被骗到传销组织,心里盘算着报告给警察就会捞你出去,那就太天真了。我看了眼定位,这个自助餐厅就在夏暮居住的小区旁边,这么多人吃饭选择这里,他们提到的房租价格又都是2000左右,应该是都住在一个小区了,想大摇大摆的离开,恐怕没那么容易。在凤凰谷迎接我们的光头男攥着酒杯凑了过来:

“我就愿意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坐一桌,感受一下青村(春)活力,小老弟儿,你夺大了?”

“啊,我是89年的”

”哎呀,哥正好比你大一轮呐,我看你眼神就不一般,是干事业的人。” 记不清这位光头男讲自己曾经是做什么工作的了,他一直后悔自己浪费了时间,到现在才加入到行业里来。

“上午在大巴车上,首先看到啥了?导游说美女,对不对?……&……&%*&%&^%手里拿的啥?……大哥大!……”

“有一个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你直到这个老人是谁不?”

“邓小平”

“哎呀,兄弟有见识啊!你旁边那几个刚来的时候我问他们他们都不知道,哥告诉你,以前是深圳特区,现在果家要发展的就是咱们东盟首府,南宁,你来的时候看到湖中心的别墅了吗?那是胡 锦 涛住过的地方,都建在湖中间了,代表啥就不用我多说啦吧!”

“哦——我明白了” 明白个屁。

“你知道,B20吗?”

“只是听说过这个词,具体是啥忘了。”

“你不知道也正常,哥告诉你啊,那叫二十国集团工商峰会,咱们现在的习近平总书记在会上就说过,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结合,讲(将)给人们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带来革命性变化。这种变化不会一下子就完成,也不会一帆风顺,面效应的同时,把可能出现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你看,这么多领导人都是支持咱们发展虚拟经济滴,咱们在这儿能不发财吗?”

席间,整层自助餐厅不同桌的人都过来敬酒打招呼,光头男和高个男逐一向我介绍:

“你看,这是咱们李总,开着奥迪过来的,原来是在河北做木材生意的,一年赚几百个儿,特别大的一个老总,现在也在我们行业了” 光头男说。

“哎呀,那都是过去了,来干杯!”一个瘦小穿白衬衫的老头,谦虚道。

光头男一口闷了杯中酒,继续说:“咱们国家90年代的时候,引进过那什么销,后来这些人不好好干,硬是给整的乌烟瘴气,那么多人被骗过去,反目成仇,再闹下去社会治安就不行了,后来朱镕基总理上去把那什么销给取缔了,可是后来中国加入WTO以后啊,发现不行,光这么整,工业啥地都干不过外国人啊,现在又暗中引进回来了,而且经过不老少优化改进,现在就真能干好了,小兄弟儿,你知道虚拟经济吗?虚拟经济是啥?”

“应该就是现在的互联网产业吧?”我故作疑惑。

“哎呀,你说的对啊,但是只是一小部分,其实虚拟经济啊,主要就是咱们行业......”光头男一本正经,瞬间变成小学教师。其实我说的完全不对,广义上来说,金融、博彩、收藏等都是虚拟经济的范畴,如果硬要往传销上靠,也确实有点道理。

说话间,一个身着白色短袖的男孩,看上去神似二十出头的赵玉田坐了过来,黑衣摄影师向我介绍,这个男孩就是公安局长的侄子。男孩没怎么说话,只是点头默默的吃菜。

“你看,在这儿你也不缺年轻的兄弟,你们在一块儿一起干行业多好!,哎呀,我们刚开始来的时候啊,觉得自己被骗了,好多人都给家里发消息,说是被什么 销骗走了,还给家里发位置,我告诉你,那都没啥用。你来了,跟你的小兄弟好好玩儿几天,觉得我们这个行业行,就留下一块儿发财,不行的话,七天以后,我们再给你买机票回家,就完事儿了,啥都不用想。”

我心里一惊,难道我求外援被他们发现了?迟疑之际,光头男示意大家干杯,喝光了杯中酒:“千万要保密,你们几个小伙儿慢慢唠,夏暮啊,照顾好你哥们!” 扬长而去。也许是缺乏睡眠,我好像得了飞蚊症,只不过看到的不是蚊子,而是他飘在半空的门牙:揉了揉眼睛,消失了。

“对,咱们行业啊,一定要保密,这都是国家暗中扶持的,不能让外人知道。你告诉别人你在哪儿,对你没啥好处。” 黑衣摄影师的笑容里透着几分神秘感:“咱们行业啥都好,就有一点不好。”他停顿了一会儿:“就是骗人,不骗不行,你哥们跟你说,我这有好的项目,投入五万能赚700万,那谁能信啊,你肯定也不能来,但是吧,这都是为你好。”

我们从小就被以爱的名义灌输了太多荒唐至极的观点,父亲打你那是爱你,妈妈整天唠叨是关心你,你明明承受了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折磨,却还要冠冕堂皇的接受,这就是爱。当一个人连自己的感觉都不相信了,打骂都可以是爱,明目张胆的欺骗目的是为一起发财,就彻底病了。无论周围人怎么说,你的疼痛是真实的,你的苦难也是真实的,不要妄想能转化成财富。

要保密,告诉家里也没用,对自己不好,这些话让我紧张了起来,趁去洗手间的时间,我告诉二贵,辛苦他在附近埋伏,还是要有人接应才好。

“这是张叔,以前做房地产的,从辽宁开宝马过来的,年赚千万,现在来到了我们行业”

“这是XXX,以前做XXXX的,从XX开XX过来的,年赚XXXX万,现在来到了我们行业”

赚多少钱,多大老板,开什么车,有几套房,这是互相敬酒介绍的标准模板,也是传销者唯一追求的东西。记不清起身了多少次,我想这顿饭已经用光了我前半生遇到各种企业家敬酒的配额,如果他们真的曾经是企业家的话。依晰想起2012年被同学以杂志社实习为名,骗去沈阳传销集团看到的景象,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跪在我和同学的面前,声泪俱下的劝我们珍惜那改变命运的发财机会,那时候是苦情戏,现在是强撑台面的东北《小时代》。

我环视这层餐厅里的每一张面孔,他们都好像是电视剧《真实的人类》中被重新批量写好了程序的合成人,喋喋不休的给每一桌暂时神智健全的人重新编程,相较于能否脱身的不安感,眼前这些“合成人”的状态才更令我恐惧。

“明天让夏暮带你去边境,手串,蜜蜡都特别便宜。我上次带回去的蜜蜡,他们说值600多,在边境200块就能买到。” 黑衣摄影师瘫坐在座位上咕哝着。

一整天没睡觉的我,被敬酒也只是湿湿嘴唇意思一下,依然清醒警觉。时间已是晚上九点,传销徒们酒足饭饱,东倒西歪,语速放缓,但依然吞吞吐吐的互相讲授行业福音,不知那些睡着的,有没有梦到金砖呢。面露倦意的夏暮要开车带我回住处,我问他喝这么多酒还能开车吗,他说:“没事儿,交警保护我们行业人。”

夏暮在小区外开了两圈,我都怀疑自己要被转移,但在第三圈他终于找到门了。趁他从后备箱取东西,我在昏暗的路灯下使劲儿的找楼号,42—记住了。

到住处后,我看行李电脑都还在,稍微松了口气。听到夏暮在客厅叹气骂了起来,原来是因为下午凤凰谷没有信号,他没有回复一个姑娘的微信,现在对方拒接电话了。俩人是打王者荣耀认识的。夏暮说姑娘是当前院线电影当中的一个演员。“她在秦皇岛,家里有不少地被占了,分了好几百万,把她搞定,我就少奋斗十年。” 夏暮的满脸沮丧瞬时转成了痴笑。

离开后,我提醒跟夏暮的共同好友耀洁小心不要受骗,戏剧性的是,她也正在劝一个大学室友离开北京的一个传销骗局,跟我后来给夏暮打电话的结果一样,没有结果。

在电话里,我讲述了自己2012年被骗传销的经历,还有在南宁听到的荒唐之处,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他们为啥不让本地人加入,因为南宁人都知道首府大楼之类的是怎么回事,根本不是他们说的含义。”

“你不了解,就不要乱说,我问你,湖中心给胡锦涛建的别墅你看到没有,那能是假的吗?,我们行业二十多个人跑到首府广场聚会都没有人管,你想想一般人敢在政府门前聊天,早就被警察赶走了,政府支持我们,那能是假的吗?”

“我去朋友家那天晚上还去首府广场逛了,上百人在跳广场舞都没事儿,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说那跟我们不一样,我告诉你,那天跟你讲的那个姨,来了半年多,现在一个月都赚十几万了,LV包挎着,南宁买了房子,还开着劳斯莱斯呢,那能是假的吗?”夏暮理直气壮。

“他们想骗你那还不容易,我就问你,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交了五万块吗?”

“我交了啊,我才来三个多月,我姨夫来了四个多月,那是我姨夫啊,他能骗我吗?”

“你跟我说实话!这几个月你赚到钱了吗!”我质问道。

“我这不是还没拉人过来嘛,还没到赚钱的时候呢,我想好了,我在这里呆着,给自己一年时间,赚不到钱再说别的。”

《1984》的作者乔治奥威尔说,一切的关键就是在于必须承认一加一等于二,弄明白了这一点其他一切全会迎刃而解。我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这么简单的数学题,怎么会解开其他一切?现在我懂了。在返回去机场的路上,南宁的司机师傅讲述了他们十几个人从传销集团拽朋友回来的故事,告诉我:“兄弟啊,他脑子已经瘫掉了,你已经仁至义尽,不欠他的了。”

晚上十点半,夏暮已经熟睡。我换上了他们没见过的一套衣服,收拾好行李,悄悄推门离开。趁夏暮去洗手间时我确认过,关门一定会有声响,念在客厅没什么可丢的东西,就这样吧。刚下到一楼要开单元门时,就听到楼上有脚步声魂儿都吓飞了,我迅速的缩进了一层地下室的楼梯下。

还好,应该只是这个单元的住户开门出去了。见到在单元门口的二贵,我们没说话,就快步离开这栋楼,我摘下了他的棒球帽,戴在自己头上作掩护。想不到时隔多年,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进了地铁,二贵给我看了他带的武器:一把剪刀、一个螺丝刀、一个锤子。我长舒一口气:

“端午安康啊!”

回看照片时,我注意到假船上的合影中,有中年的儿子带着年迈的老母,还有位年轻的妈妈抱着五六岁的孩子。若干年后,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会倾家荡产,跟亲友反目成仇。也许他们还会继续未竟的事业,也许早已用我们想不到的方式洗白,不知当他们再看这张合影时会是什么心情。往下看,船上还有一行字:

 
2017-08-03 12:27:04 来源:中国房产网 浏览: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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